一大早,天色未亮,晨光熹微之際,六丫就起牀穿衣、幹活!
六丫先去搭建的木板廚房裏,做好了飯。
又拿着鐮刀和竹簍,去割豬草。
割豬草回來,六丫開始餵豬,餵雞、喂完後又開始打掃院子。
土蛋揉着迷濛的眼睛,從屋裏出來,見六丫正在掃地,就趕緊跑過去。
“姐姐...”土蛋說,“我來幫你。”
六丫忙避過土蛋伸過來的手,嘴裏說着,“不用。”
六丫馬上就要十六歲了,卻長得瘦瘦小小,皮膚還有點黑,五官倒是長得不錯;
“土蛋,你是男娃,哪能幹這些?”
六丫指着一旁的板凳,“土蛋你先坐那歇會兒,一會兒爸爸起牀了,咱們就喫飯。”
土蛋看着忙碌的姐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走到六丫身邊,小臉認真的說,
“姐姐,我是家裏的男娃,我應該幹活!”
六丫聽了土蛋的話,臉上笑開了花,高興道,“土蛋真懂事,不愧是男娃。”
“不過,你現在還小,聽話,玩去吧。”
土蛋卻顯得有些不高興,他已經是男子漢了,他也想幫姐姐幹活。
沒一會兒,趙大梅從屋裏走出來,見六丫正在掃地,忙問,“飯做好嗎?”
六丫擡頭說,“做好了。”
趙大梅滿意的點點頭,又說,“快把院子掃乾淨,一會兒喫完飯,還要下地幹活呢!”
六丫點頭應是。
趙大梅轉頭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土蛋,臉上的褶皺,頓時堆起了一朵花,
“哎呦,我的土蛋,”趙大梅心疼又憐愛的把土蛋抱在懷裏,笑着問,“咋不多睡會兒?”
土蛋看着趙大梅說,“不困了。”
趙大梅抱着土蛋的時候,眉眼都帶笑,“那你先玩一會兒,一會兒媽給你蒸個雞蛋,只給土蛋一個人喫,好不好?”
土蛋欲言又止,雖然知道就算說了,媽媽也不會答應,但土蛋還是問道,
“媽媽,能不能給姐姐也蒸個雞蛋?”
趙大梅用理所當然的表情,理直氣壯道,“她一個女娃子,喫啥雞蛋?”
“她不配喫那麼好的東西,好東西是留給你這個男娃喫的。”
這話,土蛋不知怎地,聽了就是覺得刺耳,他心裏有些不高興。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不高興。
一旁掃地的六丫聽了,也連連搖頭道,
“我不喫雞蛋,我不喫雞蛋,”雖然她說這話時,腦海裏想到雞蛋的味道,忍不住嚥了咽口水,但還是說,
“我是個女娃,不配喫好的,土蛋你是男娃,你喫吧。”
“你可是咱家未來的頂樑柱。”
趙大梅聽了,滿意的點點頭,對土蛋說,“你姐姐說的對!”
土蛋不再開口說話。
等六丫打掃完院子,孫二狗也起牀了。
他站在院子裏,看到正在院子裏玩的兒子,臉上就樂開了花,走過去,一把把蹲在地上的土蛋給舉了起來,
“兒子,叫爸爸!”
土蛋猛地被舉高高,驚呼的同時,臉上也不禁浮現一抹笑容,抿脣,喊了聲,
“爸爸!”
“哎,”孫二狗疼愛的把土蛋抱在懷裏,看着兒子精緻的小臉蛋,覺得比村裏最漂亮的女娃,還漂亮,心中止不住的歡喜。
覺得,那八百塊錢,花的真值!
不,不是八百,是...
孫二狗的眼神,下意識的落在正在倒垃圾的六丫身上。
還得搭上一個六丫!
六丫也快到十六歲了,哎!
不過...這些都是值得的。
他現在也是有兒子的人了!
喫飯的時候,土蛋面前果然擺放着一直碗,碗裏面是蒸的黃橙橙的雞蛋羹。
雞蛋羹是趙大梅蒸的,蒸的很好喫,滑嫩不腥,也是家裏最好的東西。
趙大梅皺紋遍佈的臉,一下子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揉着土蛋的腦袋,笑着誇獎,
“我兒子可真孝順!”
接着,又感嘆道,“有兒子真好啊~”
趙大梅並沒有喫,只叮囑土蛋,讓他多喫點。
土蛋又把雞蛋羹送到孫二狗嘴邊,孫二狗也沒喫,只用慈愛的目光看着土蛋,嘴裏不住的說,
“果然只有兒子才靠得住!”
夫妻二人同時把六丫給忽略了,也好像忘了,六丫十幾年如一日,每天早起做家務、做飯,下地等。
六丫聽了夫妻二人的話,非但不覺得委屈,反而還覺得爸媽說的對,說得好。
男娃就是比女娃強!
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委屈!
在這樣家庭氛圍下長大的女孩,根本不懂,也不知道,爲自己爭取應有的權益和尊重!
喫完飯,孫二狗、趙大梅就帶着六丫下地幹活了。
至於土蛋,孫二狗和趙大梅不捨得他下地,就讓他在家玩,或者找村裏的小夥伴玩。
土蛋自己倒是想跟着下地幫忙,無奈,孫二狗和趙大梅說什麼都不讓他下地,就怕累着他。
於是,土蛋就去找自己的小夥伴,土豆玩。
土豆今年七歲,比土蛋大一歲。
土蛋剛出門,就有一顆石子砸在了他面前。
土蛋愣了下,隨即順着石子砸來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窗戶後面的女人。
女人脖子裏有個項圈,項圈連接着一根狗鏈子,披頭散髮,滿臉污垢,正用那雙驚恐的眼睛看着他。
土蛋聽爸爸說過,那個女人是青石叔,剛‘娶’的媳婦兒,還說努力幹活,等他長大了,也給他‘娶’個媳婦兒。
現在就開始攢錢,給他娶一個上過大學的媳婦兒,上過大學的媳婦兒雖然貴點,但土蛋記得爸爸說過,
上過大學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聰明。
就算貴點,把地賣了,也要給他娶一個上過大學的媳婦兒。
土蛋不知道媳婦是啥,他也不想要。
爸爸跟他說過,讓他離青石叔的媳婦兒遠點,說那個女人剛來他們村,還很野。
等生幾個孩子,就好了。
就不走了,就願意留下了!
這些話,土蛋也不是很瞭解,土蛋擡腳想走...
“別...走!”
女人開口說話了,她嗓子沙啞難聽,像是很長時間沒有喝水後的乾啞,又像是粗糲的砂紙,聽着有幾分模糊和刺耳。
土蛋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是走了過去。
女人扒着窗戶,看着牆根下的土蛋,臉上露出希冀期待又激動的眼神,
“小朋友...你,你能不能幫我送封信?”
女人把一塊破布從窗戶縫隙裏丟了出來,在女人期盼的眼神下,土蛋從地上撿起那塊破布。
破布像是從衣服上撕扯下來的,上面還有紅紅的字。
土蛋還沒上過學,所以不知道,破布上寫的是什麼?
但是破衣服上的紅字,味道有些不好聞,像是血的味道。
土蛋看着手中的破布,茫然的看向女人。
女人哭着說,“你能不能幫我送封信,布上的字是地址,是地址...”
“那是我的家,我的家!”
“嗚嗚...你能不能幫幫我,沒人幫我,沒人幫我...”
“對了,你幫我報警也行,對,報警!”
女人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她哀求的看着土蛋,
“你去派出所報警,就說,就說我被人拐賣了,求他們救我出去,救我出去...嗚嗚......”
“求求你,幫幫我吧,幫幫我吧......”
“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媽媽了,我想回家了!嗚嗚...”
“求你,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