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早些年藏於雪中的臘梅,跟了我有些年頭了!”長鬍子老頭對面,一個灰衣老頭聳聳肩,揹着雙手看着自己心愛的盆栽被觀賞,也跟着來來回回的走。
盆栽裏的臘梅這時並未開花,只是深梅紅的枝幹而已,每根枝椏卻異常挺拔,只用眼睛看已是寒氣逼人。
胖老頭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來回回打量灰衣老頭,“嘖嘖,不是我老張說你,你說你這麼有品位,哎,還有這模樣,這氣質,啊,現在都還能把咱這裏的女同志迷了個遍,年輕時怎麼會沒個——”
灰衣老頭肩膀微微顫了下,面色卻很平靜,眼睛仍望着臘梅,沒有說話。
“過來喫飯了!開飯了!老頭你又在這兒!喝酒沒?”門口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兇巴巴地喊道。
“唔…“白鬍子老頭漲紅了臉,忙高聲喊:”來了來了!我可沒喝!真沒喝!”然後衝面前的灰衣老頭眨眨眼,小聲:“這女同志老糊塗了,又把我認成他老頭了。”
灰衣老頭偷笑,拍了拍胖老頭的肩膀,“這等豔福你還不乖乖享受?咱快下去吧。”
“喫完飯下棋去?”
“不了,我今天累,看你們下得了。”灰衣老頭揉揉眼睛,彎了彎嘴角。
一個一身黑衣的年輕男子立在山門前,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挺直的背脊,像一把出鞘的刀刃。
他單肩揹着一個破舊的旅行包,英俊的臉上風塵僕僕,難掩倦容。他微微眯起眼睛,一雙眼睛很暗,很暗,淡漠的神色,將所有感情隱去。
只是。
他久久凝望着面前山門的幾個大字,右手慢慢握緊。
從日出,到日落。
雙眼,終究浸出了些感情。
大院子裏很熱鬧,幾個老頭在下棋,周圍圍着好多老頭老婆婆,他們聚在一起,有的在嘮嗑,有的在喫月餅…
天上的月亮很圓,很圓。
暖黃色的深邃月光慢慢浸入這個大院。
灰衣老頭沉默地坐在一邊,看他們下棋,忽然感到口渴,下意識地拿起旁邊的茶杯喝水,才發覺杯子已經空了。
他拿着杯子站起來,走到角落放着暖瓶的桌子旁。
月光很亮,暖洋洋地照在桌子上,映的暖瓶蓋也發亮。
他怔了怔,下意識地擡起頭。
天上,一輪圓月。
周邊的雲,也彎出了弧度。
灰衣老頭愣愣看着,看着。
今天的月亮,和往常比,真亮。
恍惚中忽然明白了。
是啊,今天。
是中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