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隋刃 >63.純白的血
    艾文沃爾頓。

    也是我的養父。

    如果我查到是你殺的他。

    林葛然,會陪葬。

    ------------------------------------------

    白色。

    純白色。

    雪白,安靜。

    世上最純粹的顏色,乾淨的白。

    慈悲的,光明的,好像可以包容拯救一切的。

    隋刃只覺的噁心。

    手握成拳,慢慢抵在心窩。

    眼睛還是看着面前的牆壁。

    是太刺眼了嗎?

    慢慢閉上眼睛,側過頭。

    不該的。

    …不該的。

    對自己曾經最喜歡的顏色。

    心窩麻木的痛,已開始被鑽心割據。

    是肉,是血,還是骨頭。

    在裏面相互拉扯。

    隋刃一笑,慢慢滑坐地上。

    我不打擾,你們繼續。

    胸膛劇烈起伏兩下,喉管哽着一口血。

    一聲乾嘔。

    一嘴腥鹹的血。

    他慢慢睜開眼睛,含着血,倚着溼漉的水池,看着面前的牆。

    他不在意疼痛,等等就會好了。

    他不懼怕傷口,它不會讓他死。

    可是,他顫慄嘔吐。

    看着牆壁的白。

    你不該的。

    一口血嚥下去。

    嗆咳了一下,還是順着鼻腔流出來。

    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順着下巴…脖頸…流過前胸,心窩,肚子,淌到地上。

    朦朧聽到其中一個血塊正興高采烈地衝四周喊着:“嘿!夥計!上哪兒呢,一塊吧。”

    “好啊,正沒地方去。讓我叫上我兄弟!”

    “你他媽能不能別老踩我腳!我疼!”

    “你們往東邊嗎?和我們搭幫吧!相互有個照應!”

    隋刃笑,低頭看地上慢慢聚攏的粘稠的血,眼睛裏慢慢起了笑意。

    伸出手指搗了搗面前幾個血塊的腦袋。

    …叫上我吧。

    我也沒地方去。

    血塊怒目:“你是人!跟着哥幾個湊什麼熱鬧!”

    隋刃彎了彎嘴角,不讓麼?你不讓我就拿抹布把你們分開。

    咳一聲,又一個血塊吐出來。

    手背抹了抹嘴,指給它看。

    看,是我創造的你們。

    “屁!”血塊瞪眼,“是我們創造的你!”

    隋刃笑,慢慢悲哀。

    後背慢慢弓起,雙臂抱起雙膝。

    眼睛慢慢沒有了焦距。

    …你們創造的我,爲什麼又要丟棄?

    滿地的刺鼻的血。

    到處浮動的刺眼血塊。

    熟悉的陣陣嘔吐,又是一口血。

    隋刃再無力昂頭。

    含着血,對着純白的牆壁。

    不喜歡被宣判,不喜歡被遺棄,不喜歡嘔吐,不喜歡被嘲笑。

    更不喜歡被同情。

    你看,這個世上,有再多不喜歡。

    你依舊要活下去。

    生下來,活下去。

    不問目的。

    胸前溼漉漉的,很癢,很疼。

    隋刃低頭看自己。

    上身已被血溼透。

    呵,像是被誰砍了一刀。

    傷口被血浸透,像被烘爛的曇花。

    …真難看。

    “…好了!草!跟個娘們似的!別難過了,跟我們走吧!”

    血說。

    就這樣,一個早晨,隋刃的背影,都被喜歡爆粗口的血塊們一直一直包圍在中間。

    血們不懂方向,只會順着一個方向流。

    這個流到水缸旁,那個拐到牆角里。

    它們微胖的身子搖搖晃晃,直到慢慢凝固纔會停下身軀。

    它們,離隋刃,都很近。

    它們,不走遠。

    隋刃單薄的背脊,在血塊中間微微彎曲,沉默着。

    你看。

    被血包圍,也是一種安全感。

    沒有人陪着,沒關係。

    還有自己的血。

    陪你流淚,陪你窒息。

    陪你活下去。

    永遠不會被遺棄。

    就算沒有流出來,也在自己的身體裏。

    於他,於你。

    純白的雪嗎?

    不。

    純白的血。

    擦乾淨地板。

    把被血浸透的鐵部黑衣洗淨掛起,摸了摸從墮天穿來的黑色戰鬥衣。

    已經幹了。

    脫掉衣服檢查身體,胸前的刀傷被血浸的透亮,被扯開了一個小口,不過真的快好了。

    忽略心窩的那片紫黑,向右臂看去。

    紗布已溼透,一圈圈揭開,槍傷被雨水泡的發白,裏面有黃水正向外冒。

    還是發炎。

    走到桌邊抽開抽屜看了看針管,再看眼時間。

    還是隻拿起旁邊的發炎藥喫掉,再拿起酒精。

    走回衛生間,把酒精倒在傷口的槍洞上,用紗布一點點拭去傷口裏泛黃的膿水,換紗布,上藥,包紮,再處理左膝,迅速換上衣服。

    嗆咳了一下,有血再流出。

    握拳堵住嘴,悶悶咳了幾下。

    看了眼手心的血,隋刃笑,用手背擦擦嘴。

    你們不要再出來了,我頭暈。

    我不孤單了,你們還是不要陪我了。

    想了想,拿起水池邊的兩條幹毛巾,一卷紙,用塑料瓶子接了一瓶涼水過濾好,一起裝進揹包裏。

    揹包裏有書,卻沒有筆。

    隋刃想了想,抽開抽屜,父親給的裝生活費的紙袋醒目地放着,隋刃從它下面抽出兩張一百元,放在身上,左肩扛起揹包。

    從擦乾地板到離開房間,不到五分鐘。

    隋刃辦事一向如此,如果拖泥帶水在墮天早就活不下去了。

    墮天,有時遲到一秒鐘就是死的代價。

    是否被判決也是看教官當時的心情。

    他賭不起。

    身上的這兩張錢並不是父親給的生活費,是他昨晚打拳贏的錢。

    昨夜藏在車裏的十萬元,他拿出了五百元作爲自己這個月的生活費。

    隋刃笑笑,用血腥的錢來養活血腥的自己,應該比較好。

    看看時間,八點二十。

    還剩下半個多小時。

    憑自己曾經的經驗,學校是早上九點上課的。

    隋刃加快腳步跑起來,他以前查過,從家裏到學校,約十一公里。

    按自己正常慢跑的速度,大概會需要半小時。

    第一天到,還是快點好。

    兩旁的樹向後快速退着…

    咳一聲,腳步慢下來,喉管裏哽了一口血。

    再嗆咳一下,又是一口腥鹹。

    隋刃沉默着嚥下,大步向前跑着,喉管慢慢疼起來。

    額頭,慢慢起了汗。

    心窩越來越疼。

    慢慢,越發鑽心。

    嗆咳不斷,終於停下。

    隋刃手握成拳放在嘴邊,悶悶咳了幾聲,緊了緊肩上的揹包,正要再跑起來。

    “唔——吱!!——”

    自己身側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極速剎車聲。

    一輛嶄新的天藍色路虎在自己身旁停下。

    車窗緩緩下移,“…還跑着呢。”

    隋刃愣了愣,是林立。

    雪白的襯衫在陽光下很是刺眼。

    隋刃沉默,彎了彎身。

    “喂!”林立看着隋刃被汗濡溼的頭髮,沉默了一會兒,左胳膊搭在車窗沿上,勾起嘴角笑道:“…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隋刃直起身子,“不必,我還有時間。”

    林立揚起眉,轉頭看了看車裏的時鐘,“還有時間?”

    隋刃沉默了一下,“不是…九點麼?”

    林立愣了愣,“九點?”眼睛轉了轉,忽然揚起眉笑起來:“哈哈,是,是!你慢慢跑啊,不急,不急。”

    車窗再次關上。

    “唔——唔——”

    伴着巨大的引擎聲,路虎風一般緊貼地面划向遠方。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林立的車子消失在自己視線,抹了下滴落到眼前的汗,側過頭想了想,還是繼續跑起來。

    -----------------------------------------

    a城,v大,上午八點四十七:

    今天只有一個下雨的清晨,上午很晴朗。

    陽光已慢慢變得刺眼。

    地面未乾的水被陽光照的透亮。

    學校的大門迎光立着,上面四個金白色大字在陽光下閃着純淨的光。

    隋刃緊了緊肩上的揹包,逆光站在學校的大門口,出神地望着校園裏的一切。

    遠處的圖書館,教學樓,近處巨大的草坪,香樟樹,左側的噴泉,籃球場,右邊白色的石橋,波光粼粼的湖面…

    隋刃就這樣站在溼漉漉的地面,安靜地看着這一切。

    直到陽光曬得腦後有些發麻,風吹乾了額頭上的汗。

    他沉默地咳了幾下,垂下視線。

    安靜地走進大門。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