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一個人影直接一個踉蹌跌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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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葛然愣住,低頭看。
一個黑衣小子踉蹌一步後退站好。
林葛然:“……”
再看,黑衣小子手裏端着個大木盆。
林葛然沉默。
黑衣小子沉默。
林葛然沉默。
黑衣小子再沉默。
林葛然一聲咳,黑衣小子低頭看手裏的盆。
林葛然:“……”你幹嘛,想澆我…
隋刃吞嚥一下:“父親…洗澡…”
林葛然:“……”
吞嚥一下,靜默。
隋刃沉默很久:“…洗腳…”
完,我口誤了,冷靜地:我失策。
隋刃垂下視線,端盆子的手開始輕微的抖,林葛然默默籲口氣,然後愣住,沉默地看他,轉身朝窗前的椅子走去,“…簫兒。”
隋刃肩膀微顫一下,愣在原地,擡頭,林葛然側過頭,笑:“不是要給我洗腳麼。”
隋刃慢慢垂下視線,“是。”
水花四濺。
林葛然瞳孔微縮。
…燙!
被隋刃慢慢除掉鞋襪的一雙光裸裸赤腳,泡進滾燙的熱水裏,別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尖!
林葛然不動聲色地攥緊了雙拳,擡頭望天。
…很燙!
單膝跪地、已燒的有些迷糊的隋刃一點沒有覺察到,晚上的例行高燒,讓他絲毫沒有察覺水溫有什麼不一樣,相反還覺着有點涼,感覺到父親的腳似乎微微抖,隋刃有些迷糊了,擡頭,醞釀一會兒,“父親…水太涼了麼?”
他醞釀的功夫,水已經不那麼燙,林葛然吞嚥一下,再攥攥拳,輕輕動動腳丫,慢慢道:“還好。”
隋刃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林葛然一聲嘶吼:“你幹嘛去?”
隋刃迷迷糊糊轉頭,“刃…還是再去給您加點熱水吧…天冷。”
林葛然閉閉眼:“不必…不必麻煩。”
隋刃沉默一下,終於回來,走到林葛然身邊時忽然像是看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蒼白,身子也悄然搖晃了一下。
望天的林葛然悄然吐口氣,下一秒就驚訝了,他看到,重新蹲跪在地上的隋刃遲疑一下,然後伸手緩緩撫住自己一雙赤紅的腳丫(號外:被燙紅)
靜默。
林葛然看着水中隋刃的手掌,修長,堅毅,就那麼,絲毫不嫌棄地撫着自己的腳掌,做着立兒從未做過的事情,他低着頭,雙手認真的爲自己的腳輕輕按摩,林葛然不安地動了動,隋刃似乎比他還緊張,也不擡頭,手指輕顫一下,隨即用熱水輕輕撫了些在他的腳面,似乎比水還熱的手指輕按摩着他的腳心,林葛然不再動了,靜靜由着隋刃洗腳,怔怔中,感到一股暖流,慢慢從心底涌上。
迷迷糊糊中,那雙手和記憶中一雙白嫩的小手慢慢重合。
隋刃的動作也不再那麼僵硬生澀,他仍低着頭,不說話,也不挪動身子。
“…您這個兒子啊,七歲可就喫過…”
林葛然沉默一會兒:“…夜裏那個人說你七歲喫過…喫過什麼?”林葛然似乎有些不自在,沉默一下,笑了,似乎在緩解氣氛,“…好喫嗎?”
隋刃僵住,垂下的漆黑視線裏是瞬間掠過的難堪。
…喫過什麼?
是人肉,是被人腳踩踐踏成泥的饅頭,活天牛,還是死了半月已經腐爛生蛆的斑馬內臟?
隋刃沉默一下,擡頭,笑了,“餡餅…北歐的一種餡餅,稍微有些辣,很好喫。”
林葛然沉默一下,點點頭,“那天闖進來的那個人…是誰?”
隋刃道:“…刃在墮天的同伴。”
林葛然沉默一會兒:“你那裏的朋友都這樣麼?”
隋刃仰頭沉默地看着父親,微微眯着眼睛,漆黑的眼睛裏似乎有些紅,像是進去了什麼東西微微發癢眯住,他靜靜看着林葛然。
…沒有,不是。
…有一個,我真的想過讓他和您認識。
讓您知道,您的兒子,有過一個怎樣的朋友。
他低下頭,繼續洗着父親的腳,側過頭,“大部分是。”
林葛然再看不到他表情,視線裏只剩下隋刃左耳那顆仍戴着的銀鑽閃着妖異的光,心裏猛的抽一下,他忽然冷冷把腳從隋刃手裏抽出來,“水倒了,不洗了,出去!”
隋刃愣了,擡頭看向面無表情、視線冰冷的父親,他僵住了手指,臉色似乎蒼白了些,垂下視線,“是。”
拿着肩頭的毛巾把父親腳上的水輕輕擦淨,端着水盆走出去。
林葛然看着隋刃輕輕關門出去,氣鼓鼓坐在書房的老闆椅上,呼呼歇歇半晌,驀然回首,發現一雙光腳丫,旁邊一雙皮鞋。
…我拖鞋呢?!
愣一會兒。
林葛然靜默了,哦,這是書房,我拖鞋在臥室。
再一會兒,沒人來,林葛然閉閉眼,乾淨的雙腳踏上涼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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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刃回到自己房間,倒掉洗腳水,站在鏡子前,靜靜愣了一會兒,半晌,揉了揉眼睛。
眼前,有什麼一閃而過。
他剛纔竟無意間看到,父親的電腦屏幕裏,路西華的影像。
父親竟把錄像放在書房,絲毫沒有設防。
隋刃慢慢摸向自己左耳的鑽,怔立一會兒,微垂下視線,忽然側耳聽了聽,竟大步向窗臺走去。
一個翻身跳出窗戶,果然,與自己陽臺並列的左邊兩個陽臺分別站着兩個人。
隋刃沉默。
天已擦黑,元蒲在黑暗中笑了,“見了老朋友…不互相打個招呼麼?”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元蒲身旁隱在黑暗裏的第三個人,淡淡道:“克瑞斯。”
元蒲笑了,低頭看着手中的紅酒,“沒想到我們的窗臺都是並列的。”
最左邊陽臺的遊離忽然開口淡淡道:“人我已經帶到了,你們隨意。”說完,他轉身回自己屋子。
隱在黑暗裏的男子輕笑一聲,一個輕掠翻上窗臺邊,提溜着兩個修長的腿,搖晃一下,一雙狹長清冷的眼睛望着隋刃,冷冷開口:“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