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看着隋刃,口氣不善,態度倒好了點,“嗯,看來,你也不像不學無術的。”
隋刃點點頭,“沒有。”
沒這茶。
--------
“連戰!”花紅推門入。
連戰正微微歪着頭,專注聽那頭的聲音,聽他進來,朝他噓了一聲。
花紅咽口唾沫,放輕手腳,躡手躡腳過去。
連戰沉默一會兒,按了保留鍵,把耳機去掉。
“怎麼樣?”花紅急切。
“什麼怎麼樣。”連戰淡淡的。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花紅眼冒紅星。
連戰看着急切的花紅,“你那天在船上不是見過。”面無表情扭過頭,“又不是相親。”
花紅噴血,歪頭,定定盯着連戰,“誒?你變了。”沒了耐心,大臉湊上,吼,“那邊在說什麼?!!”
連戰掏掏耳朵,“他昨天說:林家沒有蒙頂山茶。現在是在洗澡。”
“…那你聽這麼認真?”
連戰微微眯了眼睛,轉移話題,“似乎…他要被林葛然安排去保護丁宗亮。”
花紅踱步,“完了完了,上次你非覺着牧斯和丁宗盛有勾當…非拉着我陪你當蒙面俠去恐嚇人家兒子,你看…人家現在要查我們了吧。人家可是…大人物!”
連戰笑,“怎麼…怕了?又不是正的。”
“副的你就能惹了?”花紅揉眼睛,指着門口,“你看他連岐也沒敢去招惹啊!”
“我好奇的是…爲什麼他們要指定隋刃做保鏢。”連戰很冷靜。
花紅愣了愣,“林家家大業大,也是業內有名的保安公司啊。”
“不見得因爲這個。”連戰揉了揉眉頭,“對了,你剛急匆匆進來什麼事?”
“啊…對!”花紅一拍腦門,拿出個東西,指着,“剛剛…亞瑟聯繫我了!!”
“什麼?”連戰瞳孔微縮,也去看那個圓滾滾的東西。
“這是他那天在船上給我的。我剛纔正翻看,忽然聽到亞瑟的聲音。”花紅說。
“這是傳感器。”連戰微微眯了眼,忽然聽到這圓東西亮了一下,顯示正在接收。
花紅趕快看,伸手按紅點,“他說…馬上傳過來,是…”他壓低聲音,“是他對牧斯的錄音。”
連戰冷冷地,聲音異常有磁性,“花紅,我很不喜歡你這一點。”
花紅眨巴眼,“…啊?”
連戰不看他,“只有愚蠢的人,纔會對人百分百的信任。”他指着這正在閃爍的圓東西,“如果這正在傳導的是病毒或者引燃炸-彈的信號,你又該怎樣?”
花紅繼續眨巴眼,好了傳導結束。他也湊頭,看着這顯示傳導結束的圓東西,“連戰同志,如果這傳導的真是病毒或者炸-彈信號,你又做了什麼應對措施嗎?”
連戰皺眉,放鬆身體,好吧已經傳過來了。
一起聽錄音。
連戰瞳孔收縮連連。
花紅聽的哇哇吐舌。
結束。沉默,沉默。
連戰冷笑,“還真是送了份大禮。”
亞瑟把假髮搗鼓搗鼓戴好,聲音從圓東西里傳來,“牧斯和日本有聯繫。”
“哦。”連戰面無表情,“也許吧。”
可惜亞瑟早就習慣了面無表情的人類,他嚼嚼該隱給買的鹹薯條,“至於後面的,牧斯那通電話,應該就是幕後boss。”
“那個電話…”連戰點頭,顯而易見,“說明這個幕後boss和顧惜、丁宗亮都熟悉。然後呢,爲什麼現在聽不到牧斯的聲音了。”
花紅也是勾着頭,小雞啄米似點頭,“然後呢?”
“然後?”亞瑟嘆口氣,“我想起來,我那天是竊聽器黏在牧斯頭髮上,他今天早上好像洗頭了。”
“你他媽…”連戰還沒說完,那頭已經要被掛斷,亞瑟掛到一半,又補充一句,“今天之後我回歸墮天,不能再聯絡了。兩位…”那邊沉默半秒,“那天…對不起啊。”
連戰默默看着沒聲的傳導器,他似乎,真的沒必要道歉。
花紅紅了眼眶,小手捶連戰肩,“你掛那麼快乾啥!我還想聊兩句。”
不知道他傷好點沒,他根本沒必要道歉,沒必要道歉…
他頭髮長出來沒?他真是個好人…
“是個怪人。”連戰作結。
花紅沉默,“看來,線索要從顧惜和丁宗亮入手查了。”
連戰忽然開口,“我忽然覺着不妙。”
“…怎麼?”花紅隱隱不安。
連戰看他一眼,“我忽然想起來,那天在船上,我的竊聽器好像也是安在隋刃頭髮上了。”
連戰閉上眼,“可能沒洗到關鍵之處。”
嘩嘩水流。
隋刃洗頭。
他哼着小曲,然後洗屁股。
鏡子裏小腹肌肉若隱若現,隋刃默默觀察一會兒,然後被狹小衛生間的蒸汽薰的打個噴嚏。
再數一遍,確認腹肌少了幾塊,只剩下七塊。
這些天確實缺乏鍛鍊。這麼想着,他做了兩個高腳位俯臥撐。
單手撐地上,隋刃繼續洗頭,洗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馬上被衝下去的一瞬間,他小指頭勾住。
愣。
-----------
亞瑟又做美夢了,他不動,不叫,看着遠處模糊的人影慢慢走近。
亞瑟微笑,“瑪西亞。”
瑪西亞默默看着他,卻什麼話也不說。
亞瑟倚着欄杆,還是看她,“瑪西亞。我想你了。”
天邊忽然升起夕陽,似乎是一瞬間,夕陽燃燒在半空。
瑪西亞也轉頭去看,金燦燦的陽光映在她側臉,亞瑟想伸手過去,手舉到半空,停住。
有什麼,像是機器的聲音,“亞瑟。未來某一天,我們離開那裏,好不好?”
亞瑟輕笑,輕輕環過她的頭,去吻。
忽然,瑪西亞的嘴裏流出黑血。
亞瑟怔怔,看着她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你是個兇手,亞瑟。你殺了自己的孩子,亞瑟。你會下地獄,亞瑟。”
瑪西亞說着惡毒的話,眼裏卻清澈明媚,直刺進他眼裏。
時空轉換,有人,在冰塊上彈琴。
琴聲裏,他張開雙手,跌跌撞撞走過去,裴朝他笑,“我難得的出場機會,你別擾我啊,亞瑟。”
“你在彈什麼?”
“718281828…”
“我只聽你彈過π。”亞瑟笑得越來越快樂。
裴側着頭,“哦?”他前傾身子,看着鋼琴的白鍵,“這個e,我彈更快。”
亞瑟看着他,“你想你的琴了。”
裴慢慢仰起頭,看着遠處海平面上青白色的天際,“這裏多美啊。”
亞瑟環顧四周,“這是哪兒。”
“北極。”裴話音未落,腳踏的冰面已裂開了。
亞瑟急得發抖,“你…你過來吧。”
裴想了想,從冰面上站起來,“好…你別急。”
“你過來啊!”
裴只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亞瑟。”他忽然說。
“嗯?”
裴擡頭看他,笑了,眼睛微眯着,“你怎麼成光頭了。”
忽然,天色轉黑,再一瞬間,就全黑了,海的那邊滾雷陣陣。
亞瑟靜靜看着裴把鋼琴蓋闔好。
“嗯?”裴問。
“涼快。”亞瑟輕輕說。
裴低頭輕笑,時空頓轉,混沌山河。
裴揹着巨大的揹包,走在冰封的荒原。
夕陽沉默,只是一瞬間,就跌入深淵。
“這是什麼?”亞瑟發現自己騎着小小的單槓自行車,穿着厚厚的衝鋒衣,他看着裴背後巨大的儀器。
“太陽能電池板。”裴彎起眼睛。
亞瑟沉默,“裴,我今天,夢見你了,夢到了很長時間。”
裴沉默,慢慢彎起嘴角,“希望不是噩夢啊,亞瑟。”
“你永遠出現在每個人的夢裏,裴。”亞瑟歪了頭,靜靜瞅着他,眼圈慢慢洇紅,
“從這個故事開始,我就死了。”裴呼口氣,仰頭看前面冰封的河谷。涼煙從他嘴裏漫出,升入高空。
“是開始前。”亞瑟跟着他的腳步,向前走,“你要去哪兒。”
黑夜,曠原,四周自無聲處漸漸傳出獸的嚎叫。沒有燈,閃爍在蒼穹的,是天地間的數顆星。
裴想了想,“你有沒有看過一本書?”
“什麼書?”
“北方的空地。”
亞瑟沉默一會兒,“刃跟我講過。”
裴好奇地看他,“他也看過。”
亞瑟笑笑,“他說,主人公最後…還是遇到了人類。”
裴看着他,“也許,我也會遇到的。”
他沉默看天,“亞瑟,你看,天多美啊。”
亞瑟和他一起,擡頭望天。
天地流轉。
他聽到裴最後一句話。
“放心交給刃吧,亞瑟。你不必替他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