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錯愕。
我要是知道原因的話,我就不會來找他了。
但姚遠的眼神無比堅定,他斬釘截鐵地告訴我,問題就出在我自己身上。
我極其不自信地問:
“難不成是因爲我剛生完孩子身體虛弱的緣故,容易被邪祟侵襲?”
男人屬陽,女人爲陰。
我和別的女人唯一的區別就在於我剛生了個孩子,但這世上每天有那麼多的女人生孩子,光我們小區裏跟我同一月份生孩子的女人都有好幾個,她爲什麼非得纏着我?
姚遠說,你這個問題問得好。
所以問題還是出在了我身上。
我實在找不到我比別人特殊的原因了,姚遠沉思良久後,突然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察覺到異常的?或者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她盯上的?”
我想了想,答:
“從我懷疑我老公出軌開始?”
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
我能找出的原因就是這個了,我的生活也是從那個時候發生變化的,在此之前,我真的就像外人所看到的那樣,是所有人都羨慕的對象,我很幸福,由內而外的幸福。
姚遠蹙眉思索,我輕輕嘆口氣:
“是因爲我懷疑老公出軌,所以給了她一種有機可乘的錯覺,不是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嗎?如果我跟老公恩愛如初...”
姚遠搖頭:
“不對,她不是人,總不能像個第三者一樣破壞你的家庭,況且你忽略了一點,她死得很難看。”
她是被人糟蹋後,摘了子宮,絕望而死。
可我感覺不到她的絕望。
至於悲慘,也只是我們所認爲的悲慘。
我見過她幾次,雖然她每一次都想要摘了我的腦袋,但言語之間並她沒有半點怨氣。
一個沒有怨氣的女人,死前應該沒有經歷絕望吧?
而且她讓我跟她走,得永生。
似乎她的死,不是真的死,站在她的角度上考慮,更像是爲了長生。
一切都太詭異了。
我的腦回路跟不上,再度嘆息一聲:“又或者是她被男人辜負了,所以見不得女人被矇騙,她並不是真的想害我,而是爲了懲罰不忠的男人?”
畢竟我在監控視頻裏,親眼見過我老公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但這個理由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最終我頹然低頭,喪氣地說:
“我找不到她非得纏着我的理由,我只是芸芸衆生當中再平凡不過的一個女人,沒有出衆的外表顯赫的家世超凡的學識,我過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的生活,我這個人,胸無大志,只想簡簡單單地過自己的小日子,或許,我不一定非得糾結於她爲什麼纏上我,有什麼辦法能讓她放過我就行。”
一直保持沉默的姚遠,突然打了個響指:
“我覺得,你已經找到問題所在了。”
我很固執地表示:
“並沒有,我現在毫無頭緒,原本我來找你,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我已經做了配合治療的準備,現在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姚遠湊近,盯着我的雙眼說:
“我能很肯定地告訴你,她就是爲你而來,你覺得你自己平凡且渺小,可你別忘了,天生我材必有用,你身上一定有她想要的東西。”
我身上有她想要的東西?
除了生孩子的時候從鬼門關撿回來的這條命之外,我覺得自己應該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姚遠還大膽猜想: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她纏上你,跟你丟失了六歲以前的全部記憶也有關聯,正常人是不會忘記自己的過去的,被丟失的那六年,你是誰?在哪兒?做什麼?住過什麼地方?走過什麼樣的路?過着怎樣的人生?”
我頗爲不滿:
“你的意思是,我並不是我,而是父母想讓我看到的我?”
姚遠忙不迭地點頭:
“你真的是冰雪聰明,我想你可以找家裏人好好問問,等你找回六歲以前的全部記憶,說不定你就能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獨特之處了。”
我的父母一輩子教書育人,爺爺更是村裏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我對小時候的印象是,我生在農村長在農村,談不上身世顯赫,但在那十里八鄉之地,也算得上是書香門第了。
臨走前,姚遠再三叮囑我:
“記住了,不要回頭,不要吹滅了肩上的明火,還有,晚上別出門,不管你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不要管。”
我想起小區裏的孩子夢遊一事。
我如實地跟姚遠說了,但他卻很嚴肅地告誡我:
“任何時候做任何事情任何決定,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在確定自己絕對安全的情況下,你現在的狀況不適合逞英雄,所以你聽我的,戴好這條項鍊,無論如何都不能摘下來,另外,她的目標是你,但你別怕,只要你肩上的明火未滅,只要你脖子上的項鍊還在,只要你不去那些不該去的地方,不見那些不該見的人,你就不會有危險。”
我問他:
“如果夢遊的孩子站在天台上,我是去救還是不去?”
姚遠直言:
“輪不到你去救。”
我自問做不到。
昨天我是被困在了樓道里,但凡我能爬上去,我就一定會衝在最前面。
姚遠爲此還苦口婆心地勸導了我一番,我換了個問法:“既然你是匠人,那我問你,如果這些孩子需要有人伸以援手,你救,還是不救?”
他或許沒料到我會這麼問,整個人顯得有些懵,但過了半分鐘之後,他很頹然地回答我:
“我想救,但我救不了。”
我問爲什麼救不了?
姚遠深嘆口氣:
“現實生活和虛構故事是不一樣的,生活在現實中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們的能力有限,做不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但是我向你保證,有能者居之,一定會有人挺身而出的,但這個人,不是你,也不是我。”
我有些瞧不起他。
作爲心理醫生,他太清楚我此時此刻在想什麼了,所以他攔住我,解釋了一番:
“我不是怕死,是我真的沒有這樣的本事,但你放心,我既然知道你的事情,就不會袖手旁觀的,別的我無能爲力,我只能盡我所能的保你平安。”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還是將你有限的本事留着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我不需要你的保護,謝謝。”
姚遠起身送我,並跟我約定:
“我們下週一見。”
我說不必了,我不會再來了。
姚遠還想說什麼,我走出門去,卻又折返回來,他那黯淡的眸子立刻亮堂了起來,我錯愕片刻後,問:
“你能不能告訴我,從我的描述當中,你覺得我老公他...”
我想問,你覺得我老公出軌了嗎?
姚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莫名其妙地說了句:
“來的時候你以爲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纔會見到那些不乾淨的東西,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對你老公的懷疑,纔是真正的幻象。”
我直接回了他兩個字:
“再見。”
從姚遠那兒離開後,我直接打了個車回家。
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前面居然堵車了。
我提前下了車,三期其實比較偏,因爲學校還沒修建好,所以馬路暫時沒有直通,按理說這個地方是不會堵車的,可我越往小區走,堵的人就越多。
尤其是小區門口人山人海,我好不容易擠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帶着小寶在樓下看熱鬧的吳媽。
我快速地走了過去,因爲人實在是太多了,我只知道小區裏掛着白色的條幅,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知道。
小寶一見到我,立刻朝我懷裏撲了來。
我問吳媽這是什麼情況。
吳媽湊過來小聲說:
“你剛從那掛滿了條幅的門口進來沒看到嗎?我們小區摔死個小孩,就在昨晚。”
昨天晚上...
真的出事了。
聽吳媽這麼一說,我整個人都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