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你看我我看你,全都覺得莫名其妙。
你說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消失還有點可能,這腳踏實地的一條路,平白無故的怎麼會消失呢?
但樊公楊看起來不像是個會講笑話的人,我們很快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既然進村的路消失了,我跟宋簪異口同聲的問:
“那村子裏的人呢?”
樊公楊沒有正面回答我們的問題,而是告訴我:
“我們現在去老屋找你爺爺。”
我印象中,老屋位於後山和村子中間,按理說要去老屋的話,進村是必然的,現在村子消失了,這條路通往老屋,那豈不是就要經過後山了?
我把心裏的疑惑說給樊公楊聽,白靈按捺不住,搶先說:
“阿爸說,只有醫生才能找到進村的路,去救村子裏的人。”
小孩子說話可能表達不清楚,但我卻從沒有過這麼清醒的時候,進村的路消失了,連帶着村裏那些被拘生魂的人一起,現在唯一的突破口是:
“你是說,村子裏的人也跟着一起消失了?那白靈呢?白靈也是村子裏的人,他怎麼...”
樊公楊看了一眼白靈,輕嘆一聲:
“那天老爺子叫我去老屋,我便去了,留白靈一人在家,他說那天村子裏下很大的雨,因爲我是村長,這個季節雨水多,他怕上游泄洪會沖毀稻田,便着急去老屋尋我。”
白靈搶着說:
“那天阿爸去找黎爺爺,他剛走就下大雨了,雨水下的很奇怪,就跟一盆一盆的水在向我們村子裏潑來一樣,我很害怕村子裏會像以前一樣被淹,就趕緊跑去找阿爸,沒想到我一出家門,便看見村裏的人全都站在屋外頭淋雨,他們沒有動彈,也不說話,就仰着頭,我去喊他們,他們也不應我,一個兩個都是一樣的,我怕極了,心裏想着我一定要去告訴阿爸,讓阿爸勸勸他們趕緊離開,不然村子被淹,所有人都得死。”
最後那一句所有人都得死實在是太熟悉了。
我聽的耳朵裏嗡嗡的,腦袋沒來由的劇痛不已。
本來我以爲的拘生魂,應該都是像萬府小區的居民那樣,全都被召喚到天台上,然後齊刷刷的朝着同一個地方跪拜,直到天亮才能各回各家。
沒想到村子裏的拘生魂竟然是這樣的場景。
我能想到當時白靈內心的恐懼,可他一個小孩子,是如何逃脫的?
樊公楊似乎先我一步想到了這個問題,趕緊替白靈解釋:
“這些年你不在家,你可能不知道,白靈平時除了跟我在一起外,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老屋,有時候他在老屋跟老爺子一住就是好幾天,老爺子教了他一些簡單的小魔術,就像之前攔截你們那樣的,也正是這些小本事,讓他逃了出來。”
宋簪嘖嘖一聲,小聲吐槽:
“這哪是什麼小魔術小本事,差點迷了我的眼,險些被這臭小子給坑了。”
白靈轉過頭來對宋簪吐吐舌頭,調皮的很:
“是黎爺爺告訴我的,他說一般人看不見我的惡作劇,能被我的惡作劇給嚇到的,一定是我要找的人,是能夠救整個村子的人。”
其實我也能想到,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如果他沒用這點小把戲來攔截我們,萬一我們嗖的一下從他們眼前開過去,他們又眯了一下眼打了個盹,那我們豈不就錯過了?
在沒見到爺爺之前,我只能想到這些。
絲毫不知白靈和樊公楊在路口等着這一舉動,其實是救了我們整個車子裏的人。
既然村子裏下過一場大雨,姚遠提出疑問:
“那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洪水沖毀了村莊?”
樊公楊快速搖頭:
“不可能,那天根本沒有下雨,白靈還沒到老屋之前,老爺子就已經有感應了,要不是老爺子行動迅速,白靈早就跟着村子一起消失了,是老爺子救了白靈,並且告知我們,這幾日都要在路口等着,說能救整個村子的人很快就會來。”
大抵是觀察了我們一陣,知道爺爺沒有騙他,所以他的話逐漸的多了起來,也願意給我們說一些村子裏的情況了。
我們幾個心知肚明,一場不存在的暴雨,一整個消失的村莊,一個逃往這兒的老髡匠,這勢必是一場惡戰。
我當時就在心裏想,早知道袁少亭會鬧出這麼多的幺蛾子來,倒不如讓張破虜等人把袁少亭給一掌拍死了事,至於我,能活就活,活不了的話,大不了十八年之後又是一妙齡少女。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我否定了,我有孩子啊,我不能丟下我的孩子。
所以,這也是一場只能贏不能輸的戰鬥。
一路上,姚遠不停的在問他們關於那天的情形,而我只想快點見到我爺爺。
又一個急轉彎過後,宋簪來了句:
“我沒記錯的話,這個路口我們剛剛纔經過吧?”
樊公楊倒是不慌,他解釋說:“這是老爺子給的路線,我一直以爲老爺子住的地方是位於後山和村子之間的,直到老爺子給了我這個手繪地形圖,我才發現老爺子的老屋,很巧妙的位於後山和村子的中間高地。”
怕我不明白,樊公楊還把我爺爺繪的地形圖遞給了我。
姚遠看了一眼,指出:“我怎麼覺得老爺子這屋,有點奇怪,像兩軍對陣時的第三方。”
蘇婉沒好氣的說:
“你乾脆直接說這是裁判嘛。”
這名詞...竟然過分貼切。
只是我們盯着地形圖看了很久後,姚遠自顧自的搖搖頭,指了指爺爺的老屋道:
“不對,不像是裁判,更像是被送出去和親以保兩國太平的犧牲品。”
蘇婉再一次拆他的臺:
“拜託你有點常識好不好,送出去和親的,是公主。”
他們的鬥嘴我沒在意,但我和宋簪相視一望,宋簪問:“言言,你發現了沒?”
我點點頭:“你也看到了?”
宋簪也肯定的附和着我。
姚遠和蘇婉爭論完,同時問:“你們在說什麼?”
我指了指爺爺的老屋,對姚遠說:“你沒去過我爺爺的老屋,你可能不知道,我爺爺的老屋竹林環繞,只留有一扇木門,門戶對着後山而開。”
姚遠不知所以,答道:
“這有什麼?開門見山不是挺好的嗎?”
宋簪很無語,問他:“如果是你,你會把大門開向後山,然後用屁股對着整個村莊嗎?”
姚遠想了想,恍然大悟:
“你們的意思是,爺爺就是守山人,他一直在爲整個村子的安寧而緊盯着後山,這後山,便是袁賊的老巢。”
我們的分析應該是沒錯的,難怪我爺爺以前不肯跟我們住在村裏,後來也不願隨爸媽去縣城,原來他有自己的使命。
就在我們都分析這些情況時,蘇婉冷不丁來一句:
“那姐姐的爺爺,豈不是很危險?”
姚遠盯着蘇婉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拍了拍開車的樊公楊:“你說進村的路離奇消失了,連帶着整個村子都消失不見,這會不會是障眼法?”
說完,他看向我:
“這小丫頭片子會陰陽眼,她這眼睛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要不然讓她來幫忙看一看,找一找進村的路?”
一聽到陰陽眼三個字,一直開車開的很穩的樊公楊,在崎嶇的山路和很窄的急轉彎處都能沉得住氣的他,在這麼平直的路上竟然差點打錯了方向盤。
我想了想,沒開口。
宋簪替我說道:“我覺得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趕緊去老屋,趕緊見到爺爺,然後再商量下一步怎麼做,按照白靈的描述加上白靈的現狀,我們貿然闖入那個被施了障眼法的村子的話,只怕會落入袁賊的圈套。”
這個時候,作爲人間清醒的蘇婉,偷偷的趴我耳邊小聲說:
“姐姐,這個開車的叔叔好奇怪,他聽到我們說這些,好像一點都不喫驚。”
還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和樊公楊在反光鏡裏對視了一眼,我立刻提出質疑:
“你說我爺爺把你叫去老屋,他老人家就只交代了讓你和白靈來接我們嗎?”
樊公楊真的是那種很沉得住氣,卻也受不得別人質疑的人,他不急不慢的回道:
“在我們村,一旦接手村長這個位置,就意味着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這個鄉鎮,因爲我們每個村長都要死守着一個祕密。”
我正想問是什麼祕密?
他卻話鋒一轉:
“所以你們不用好奇我的身份,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老爺子讓我帶着白靈走之前,只來得及說兩個字。”
他在這兒頓了頓,白靈搶先說:
“爺爺讓我們快跑。”
快跑!
那就意味着我爺爺真的有危險。
我心急如焚,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在我的腦袋裏一直盤旋,不光是我,就連姚遠和宋簪,都不約而同的把手伸向了我。
這是一個典型的安慰動作。
我們都意識到了我爺爺的處境。
車子開過我熟悉的竹林小路,很順利的來到爺爺的老屋前,但我在屋後喊了好幾聲,屋內沒人應我。
從後面繞到開向後山的大門時,看到眼前情景,我有些腿軟,幾乎站不穩當。
姚遠和宋簪一左一右的攙扶着我,並說了兩個字:
“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