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不可能,你與她,本就是一樣的人。”
小妹滿臉痛苦,她伸手捧着頭,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袁少亭卻又火上澆油的添了句:
“你與她之間,非要找不同的話,那便是你僅僅是身負氣運,而她卻是真真正正的氣運之女。”
我懂了。
袁少亭的意思是,小妹原本只想找個普通人替她抵擋一切,沒想到,她找替身承接氣運,卻找到了氣運之女本尊!
這是何其狗血的事!
小妹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不肯承認:“不可能,如果她是氣運之女,那我是什麼?我做這一切,又是爲了什麼?”
我以爲袁少亭會給她答案。
卻只見袁少亭自己眼神也迷離了,一副自嘲的神情苦笑道:
“對啊,我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什麼呢?是爲給他人做嫁衣嗎?”
給他人做嫁衣!
這句話,信息量好大。
小妹搖搖頭:“不,你不懂。”
袁少亭朝她走了兩步,像個老父親哄着自己的女兒一般,蹲下身來對她說:
“我懂,我都懂,你與她是一樣的人,而我和你,卻是一樣的下場。”
小妹退後兩步,全身抗拒:
“我不要和她一樣,不要,不要!”
袁少亭大笑:“但你已身不由己,你當真以爲,就憑你自身的氣運,你能用幾根繡花針就創立黹匠來跟我作對?你當真以爲,如果沒有氣運之女的命運傍身,你在我面前能有反抗之力?你太天真了,你我都是棋子,都不知不覺的做了很多的蠢事,到頭來,空有一身難,未得半分喜。”
小妹幾乎瘋狂,阿婆上前兩步,小妹抱頭蹲在我的棺材旁,撕心裂肺的哀嚎着。
袁少亭站起身來,對着小妹說話,視線卻緊盯着我:
“相思,你一向高估了自己,卻還傻傻不自知。”
我想說,你個老東西,你可閉嘴吧你!
小妹擡起頭來,袁少亭朝她的傷口瘋狂‘補刀’:
“人生來自負,總比自卑好,但你卻自負了兩回。”
“一回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氣運強大,也僅僅是強大而已。”
也對,照他的做法,如果我真的是氣運之女的話,相思大可不必大費周章的轉移自己的氣運。
就算她命不好被袁少亭這樣的老髡匠偷劫了氣運,也只是像那一百個孩子一樣。
而這,不正是她費心謀劃後想要得到的結果嗎?
所以命運就在那裏,早已註定。
袁少亭又接着說:
“另一回,你還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臨終前悔悟,願替她承受九世災劫,到頭來,還是你想要了她的命。”
這本就是她耿耿於懷不停道歉的點。
這個點,戳中了她鮮血淋漓的傷口。
這一巴掌打得夠狠,他卻在打完小妹一巴掌後,給了一顆讓人難以下嚥的甜棗。
他說:
“我和你一樣,生來自負。”
這種該死的窒息感和壓迫感讓人萬分絕望,袁少亭還要說什麼,我怒喝一聲:
袁少亭終於把矛頭對準了我:
“女娃兒,你該不會也認爲,你連命都沒了,她就能揹負你的氣運,在最後關頭給我致命一擊吧?”
我想問:“你大爺的,你幾個意思?”
我討厭這種說話留一半的人,就連小妹都稍稍平復情緒後,怕他中傷我,急忙說道:
“你不是要我跟你一起走嗎?好,我跟你走,現在就走。”
袁少亭卻說:“不急,你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人算計卻坐視不理吧?這樣你能走的安心嗎?”
算計?
唉,除了你袁少亭,到底還有誰要算計我?
袁少亭這會兒開始裝好人,見小妹沒有再阻攔,他提醒我:
“你聽說過歸墟魚嗎?”
這個名詞,好耳熟。
但我一時間想不起來了,只能傻傻的搖搖頭。
袁少亭嘆道:
“也罷了,世上縱然有真正的永生,也絕不會屬於我這種命薄福淺的人,既如此,你們鬥去吧,相思,我們走。”
拜託,懸念也不是這麼留的好不好?
我要是這麼寫書的話,估計早就被讀者罵死了。
所以我果斷的叫住袁少亭:
“你別走,你把話說清楚,我鬥?我鬥什麼鬥?我跟誰鬥?”
袁少亭伸手去牽小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着我:
“自然是跟那個真正想劫你氣運的人去鬥,當初要不是他利用我在先,偷襲我在後,你以爲,就憑你們兩個女娃兒,真能把我害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所以,他話裏話外的都在指引我,在他背後,另有高人?
我本以爲袁少亭這個老不死的一亡,所有的事情就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現在看來,袁少亭之所以說要與我解綁,並助我一臂之力,只是因爲他鬥不過那個算計他的人,索性就不再當別人的棋子了。
所以,那人是誰?
那人到底是誰?
沒有人能給我解答。
袁少亭已經牽着小妹的手了,阿婆顫抖的問:“小妹,你真的要跟他走嗎?”
小妹給了我們所有人一個最後的微笑,她說: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不是佛,但我罪孽深重,我不入地獄,百世難安,不如歸去。”
我以爲臨走前,她還會再看姚遠一眼。但她沒有,她似乎不敢面對姚遠。
她只是與袁少亭一起,手牽手走向墓穴深處。
他們的背影,很是厚重。
隨着他們的離去,那把斷開我與爺爺他們之間連接的剃頭刀,像一條長長的尾巴一樣,跟在袁少亭消失的方向後面,漸漸虛無。
沒了剃頭刀的阻攔,所有人都朝着我奔了過來,最先到我跟前的,是宋簪和蘇婉。
我們相擁而泣,慶祝劫後餘生。
等我從這個擁抱裏脫離開來後,看見我老公就站在我面前,我剛朝他伸手,已經消失的袁少亭卻留給我一句:
“女娃兒,小心枕邊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