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喊一聲:
“不要。”
隨後,我這一掌拍在了一個女人瘦弱的後背上。
我定睛一看,真的是個女人。
她在我出手的那一刻,緊緊抱住了我眼前這個無頭小孩,那個被小孩擰下來的腦袋在地上打滾,正好溜到了我的輪椅下。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他拍打着門詢問:
“姐,你找到弟弟了嗎?”
她倉惶擡起來頭,我才發現,她凌亂的頭髮擋住了雖然煞白卻很俊俏的臉龐,看樣子,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
和外面尋人的聲音串聯起來,護住小孩的應該是姐姐,外面找人的是哥哥,那這個無頭小孩,自然就是弟弟了。
所以,姐弟仨應該都不是大活人。
這個結論讓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女孩驚慌的和我對視,嘴裏仍然喊着:
“不要,不要傷害他。”
她說的是他,而不是弟弟。
我覺得有些奇怪。
但我更爲自己的處境感到擔憂,我想着既然這仨都不是活人,那是不是我讓他們出去,他們就能放過我了。
所以我小心翼翼的避開掉在地上的那個腦袋,把輪椅往窗邊挪了挪,讓出牀和電視櫃之間的過道來,瑟瑟發抖的說:
“我沒想傷害你們,你們走吧。”
我可以放過你們,也求你們放過我。
畢竟人在江湖,多個朋友多條路。
但那女孩卻不肯走,她突然跪在地上懇求我:
“你能看到我們,證明你就是我一直苦苦等待的那個人,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們一家人。”
救...
這個字讓人聽着既懵懂無措,又莫名有點美妙。
沒想到我這樣的匠門渣渣,竟然都有人開始求我辦事了。
世風日下啊!
但是,我有幾斤幾兩,我太清楚不過了。
就我這點本事,自保尚且不足,哪有餘力來救別人。
我很焦慮的告訴她:
“你可能找錯人了,我救不了你們,你們鎮上不是住着一個有名的打鐵匠嗎?要不然,你去找他?”
咳咳,我這也算是給打鐵的拉攏點生意,多弄點福報吧。
然而,女孩哭着說:
“只有你才能救我,只有你才能救我們全家,求求你了,救救我吧,只要你肯救我的父母,我願意生生世世爲你當牛做馬。”
我表示頭疼:
“真不是我不肯救,是我沒這個本事,但凡我有能力相助的話,我不要你爲我當牛做馬,只求你,還有你弟弟,你們別突然冒出來嚇唬我就好了,我從小膽子就不大,受不得驚嚇。”
這女孩一個勁的跟我道歉,又不斷重複的對我說只有我才能救她。
我很無奈,拿起手機問姚遠:
“你到哪兒了?我快頂不住了。”
爲了不出現之前那種社死場面,我把擴音關了,姚遠在電話裏說:
“你見到的那個小孩,兩歲生日當天失蹤,整個鎮上跟他一起失蹤的小孩有好幾個,他是唯一一個遇害的。”
果不其然,這是個鬼小孩。
姚遠又說:“不過這樁案子早就破了,兇手在被抓前自殺了,是個二十歲的女孩乾的。”
二十歲?
女孩?
我眼前這個女孩嗎?
我顫抖的問:“她有什麼特徵?”
姚遠氣喘吁吁的答:“你們來的時候沒注意嗎?那條小路上好幾個電線杆上都貼着當年的慘案,兇手長髮,鵝蛋臉,右眼下方有一顆痣,長得還挺漂亮,就是手段很殘忍,她活生生的把那個兩歲小孩的頭給砍了下來,作案工具是把西瓜刀。”
長髮,鵝蛋臉,有顆痣,這不就是跪在地上求我的這個女孩嗎?
講真的,我怕的要死,這樣一個狠角色早已對我下手,她該不會把我的腦袋也砍下來吧?
“她父母尚在人世,就住在鎮上,她還有一個弟弟。”
弟弟應該就是敲門的那個。
我哆嗦着問:
“你確定他們都還活着?”
姚遠說稍等,然後很快就否定了:“不對,她弟弟去世了,在慘案發生半年後,弟弟自殺。”
這一家子什麼人啊!
姚遠告訴我,被害人是兇手的鄰居,兇手與鄰居家的大兒子戀愛,分手後懷恨在心,就把前男友的弟弟騙出來殺了泄憤。
也就是說,跪在我眼前的這個女孩,殺了這個無頭男孩。
我總覺得這裏面有古怪。
看這女孩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人,我把她向我求助的事情說了,姚遠那邊好像停了下來,我居然在電話裏聽到了宋簪的聲音。
她像是在罵街,見到姚遠就迫不及待的說:
“我就去對門拿燒水壺的間隙,言言那扇門死活打不開了。”
姚遠居然輕描淡寫的回了句:
“嗯,她被困了。”
我忍不住大喊:“知道我被困了,你還不快來救我。”
姚遠似乎不着急了,還帶着鬆快輕笑的語氣對我說:
“這是髡匠設的境界,一般人闖不進去。”
不是,他幾個意思?
我闖進來了,所以,我不是一般人?
呵呵了,他這是在誇我麼?
我一肚子火:“老孃都快被嚇死了,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趕緊把我弄出去,我不要待在這該死的境界裏。”
姚遠表示:
“我無能爲力,你只能靠自己,另外,恭喜你。”
恭喜我?
何喜之有?
難不成是恭喜我見鬼了麼?
跟我同樣困惑的還有宋簪,她質問姚遠:“你這是在幸災樂禍麼?人性的醜惡莫過於你這張醜陋的嘴臉。”
姚遠喊屈:
“大姐,你先別開罵,你忘了言言的身份了嗎?”
宋簪哼哼:
“我當然知道。”
姚遠問:
“你知道什麼?”
宋簪極其不耐煩的說:
“她是教書匠嘛。”
姚遠大笑:“對啊,她是教書匠,教書匠教書育人撥亂反正,沒想到她開竅的這麼快。”
宋簪喫驚:
“你是說,她這麼廢柴的人,就已經可以開始拯救蒼生了?”
呵呵噠。
我才知道教書匠還能有這麼偉大的一面。
但宋簪很快慌張了起來:“不對,她的氣運一直被人劫取,她不可能這麼快擁有教書匠的技能,除非...”
除非什麼?
我在電話裏問,姚遠脫口而出:
“負負得正,除非她身邊有髡匠!”
我身邊哪有什麼髡匠?
不就只有這個無頭小孩,以及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麼?
不等我開口問,我突然聽到隔壁傳來哈欠聲,有個聲音很慵懶的穿牆而來:
“喲,網到大魚了,姐姐,需要我幫忙嗎?”
這聲音聽着顯年輕,估摸那人只有十八九歲。
但口氣不小,姚遠和宋簪聯手都破不了的境界,這小屁孩說出來倒是輕鬆。
我剛想說他狂妄自大,又突然一個激靈,問道:
“你是...髡匠?”
那人哈哈大笑:
“爲啥我感覺到姐姐在害怕,你是害怕髡匠?還是在怕我?”
切!
我怕個鬼!
如果他真是髡匠,那這境界十有八九就是他設的,該死的髡匠,到哪兒都不做人事!
我心裏有氣,連帶着語氣也不太好了,不由得問道:
“你到底是誰?別姐姐姐姐的套近乎,我跟髡匠向來勢不兩立。”
那人再次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聲音比之前大了點:
“姐姐,那很不湊巧了,我就是髡匠,謝家髡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