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那個老傢伙。
我就說嘛,他有備而來,卻又半途離去,看似放過我了,其實不知道在哪兒挖着坑等着埋我呢。
現在可好,這坑找着了,還是我們自己找上門來的。
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小鬼自然不會回答姚遠這麼愚蠢的問題,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說:
“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這是非常老土的套路了。
但在我看來,這的確是出自他的真心話。
不過我也在心裏一聲長嘆,我感覺自己有衆生相,甭管誰見到我,都覺着我長得像他們的一位故人。
但很快我又覺醒過來,或許並非我有衆生相,而是衆生眼裏,都有一個放不下的故人罷了。
我等着他的下文,他卻不再言語,這逼得我很被動的問:
“倘若故人仍在,你將如何面對?”
這頗有拜倫詩裏的意味了,假若他日相逢,我將何以賀你,以眼淚,以沉默。
我從他的眼眸中得到了答案,那盈盈淚光讓人不由得心頭一揪。
但他只有數秒鐘的沉淪,很快便收斂了目光,苦笑一聲:
“你終究不是我要等的那位故人。”
我吐出四個字:
“何以見得?”
其實我這句話完整的意思是,你怎麼知道你等不到你要等的那個人。
我以爲他聽不懂這四個字,沒想到他的回答是:
“她不曾溫柔待我。”
這話,淺淺淡淡的從他口中說出來。
我正想着這裏頭除了孤寂之外,是不是還有埋怨和餘恨?
可終究是我膚淺了。
他緊跟着又說了一句:“但我仍願將我這苟延殘喘的一生,悉數給予她。”
多麼深情的一個人啊。
這讓我不由得問道:
“既然如此,你爲何不在她活着的時候向她表明心跡?”
他眸子淒冷的盯着我:
“你又怎知我沒有這麼做過?”
那便是遭到拒絕了。
唉。
這又是一出他愛她,她愛‘她’的‘他’的故事。
所以人生八苦中,有一苦叫求不得。
我一時無言。
老頭嚷嚷着要喝酒,又纏着姚遠給錢,姚遠哪有什麼錢,他看向我:
“姑奶奶,你那玉佩呢?”
玉佩早就還給空了了。
一時間,老頭跟姚遠鬧着,屋子裏一下子變得鬧哄哄的。
這個時候,還得我老公出來主持大局,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支木簪來,遞到小鬼面前:
“你看這支簪子,夠付他賒欠的酒錢嗎?”
小鬼見到木簪,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這簪子你從哪兒來的?”
他反應太大,不過一支木簪子而已,嚇的我都不由得往後退了退。
我老公很淡定的答道:
“從你故人那兒得來的。”
小鬼連連搖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和老公面面相覷,卻見小鬼失了控,一屁股坐在地上,過了很久,他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的時候,一雙清冷的眸子帶着殺氣一般的盯着我,突然來一句:
“那人說過,三人行,兩人留,一人回。”
這話是什麼意思?
姚遠衝上來:
“那人在哪兒?”
小鬼冷哼:
“誰去誰留,你們自己選吧。”
但百無一用就是我啊。
我想跟這個叫小鬼的男人求求情,甚至都想好了要打着空了的情面,然而,他卻已經起了身,朝着屋內走去,邊走邊說:
“想好了就跟我來。”
說完這句,他還給老頭留了一句話:
“牀底下有一罈黃泉甘露,不怕死的話,你就喝。”
黃泉甘露。
什麼鬼名字,一聽就像是要死人一樣的。
我被這四個字給愣了神,等我反應過來時,我老公和姚遠一起,雙雙推了我一把,在小鬼打開的那扇機關關閉之前,我已經被他們推了進去。
這一次,即便我知道不能回頭。
但我還是回了頭。
明火會不會滅我不知道,但我十分清楚,我絕不會把我深愛着的人留在這個醒不來的夢裏。
我很絕望,可他們倆最後都面帶微笑,直到機關門徹底阻隔了我們。
我本來就是個有着淚失禁體質的人,這一刻,眼淚刷刷往下掉。
等我再轉過頭來,與小鬼四目相對,他似乎於心不忍,但最終還是狠狠心往前走去。
我知道,老傢伙是絕不會留下煽情的時間給我的。
痛定思痛,我立刻跟了上去,跟着他穿過一片漆黑的空地後,我感覺我們是在越來越往下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在這毫不起眼的茅草屋地底下,修建了一座空了的墓。
果真,再又一扇機關門打開後,和外面的黑暗截然相反的是,裏面明亮閃爍。
閃爍到我的眼都無法適應這樣的光明,等我遮住眼慢慢的再睜開後,我發現這竟然是一座我從未見過的超級豪華的地下墓室,不僅雕刻栩栩如生,壁畫活靈活現,更重要的是,那些閃爍的燈光,全都是夜明珠。
無數顆夜明珠在這個偌大的地下墓室熠熠生輝,墓室的正中央有一副水晶棺,比起我在爺爺的竹屋旁邊見到的水晶棺大氣多了。
這墓室的豪華,怕是比皇后的規格還要濃重。
在水晶棺正對着的牆壁上,有一副男子的畫,僅一眼我就知道,這是小鬼沒有被火燒傷之前的模樣,標準的美男子,那些小說裏用來形容男主角的詞語,全都可以堆砌在他這張完美的五官上。
無與倫比的帥氣,甩空了姑父上萬條街。
而且,畫像中的小鬼,周身散發出一股子貴氣。
他要麼是皇親國戚,要麼富可敵國。
然而,全都敗在了一個情字上面。
我看到歎爲觀止,根本沒有心思去看躺在水晶棺裏的空了到底是什麼模樣,我盯着壁畫上小鬼的樣子,怔怔問道:
“你到底遭遇了什麼,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他的回答令我萬分震驚。
他說:
“我放了一把火,燒了我自己。”
自己放的火?
這麼狠?
我不太信,轉頭去看他時,發現他也正在看我,而且他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彷彿在告訴我,他沒撒謊。
所以,我很不理解的問:
“爲什麼?”
爲什麼要將自己毀成這個樣子?
他終於挪開了視線,看向水晶棺裏躺着的人,那一句:“爲了她”剛說出口,他立刻癲狂一般的朝着水晶棺衝過去,我被他嚇到了,但當我看到水晶棺裏躺着的人時,我再一次嚇的失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