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陳沐熙的聲音。
我停住了,回頭去看,只看到漫天黃沙中,有個女人拿着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正在向我招手。
而我腳底下,一朵鮮紅如血的屍花攀附在我的腳背上,阻止我往前。
彷彿戰爭又要打響了。
我聽到了衝鋒的號角,卻沒有看到成千上萬的士兵,只有一把鋒利的小刀刺向了我。
我有盔甲護身,小刀傷不了我分毫。
但這把刀,寒氣逼人。
我瞬間清醒了,是髡殘。
是那種渣季奇爲宋簪重新打造而成的髡殘。
此時髡殘就在我的盔甲上鑲嵌着,我聽到了一個久違又熟悉的聲音:
“可惡,這是什麼破玩意兒,質量這麼好。”
有人答:
“這是用萬年玄鐵打造而成的盔甲,自然不是老渣打造的這一把小小的髡殘能夠刺穿的。”
這是宋簪和謝晨曦的聲音。
宋簪吐槽:
“看來渣季奇不怎麼樣啊?這麼老舊的東西都刺不穿,我要這髡殘有何用?”
又有人調皮道:
“既然你嫌棄這把髡殘,不如把它給我吧?”
宋簪冷哼:
“你想的美,我還要用這把髡殘保護我的好姐妹呢。”
真的是他們。
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我看不到他們,卻聽到腳底下那朵屍花在埋怨我:
“小祖宗,趕緊醒過來吧,再不醒過來,我的家當就真的要被你給耗完了。”
凌逍。
這個小氣吧啦的男人。
哼。
還有陳沐熙在背後喊:“嫂嫂,別再往前走了。”
我應該是被盔甲控制蠱惑了,但現在我已經清醒,收回目光再投放出去時,我看到離我最近距離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掛在長槍上的喜帕。
這喜帕,應該就是我看到的那個等待着良人歸來的新娘子的。
而喜帕上,有一把雕刻用的小刀。
所以那支冷箭,其實是陳沐熙的刻刀。
如果沒有這把刀攔住我,這個時候的我,應該已經正式完成了盔甲的交接模式。
好險。
差一點點。
就差一點點,我就真的成了老傢伙的棋子了。
眼下,我不敢動,只好問道:
“熙熙,我不往前走,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陳沐熙很爲難的說:
“要先想辦法脫掉這身盔甲,然後醒過來。”
我這才發覺,我醒不過來。
因爲我根本不能閉上眼睛,只要我一閉上眼,我看到的全都是關於戰爭的片段,我倒下了,又站起來了,戰爭勝利了,我看到待嫁的新娘在朝我伸手。
可我要怎麼才能脫下這身盔甲呢?
我嘗試過各種各樣的辦法,脫不下來,我甚至對自己使千千結,也沒用。
陳沐熙不敢朝我走來,一旦她有要靠近的苗頭,這羣忠心護主的士兵便會把她當做是敵人。
我着急大喊:
“簪簪,快幫我想辦法。”
等了好一會兒,無人應我。
陳沐熙嘆口氣:“嫂嫂,只有我來了,但脫掉盔甲只能靠你自己,我無能爲力。”
只有她來了嗎?
不可能。
我明明聽到了宋簪和謝家哥倆的聲音。
聽我這麼一說,陳沐熙也糊塗了:“真的只有我來了。”
我指了指胸前的髡殘,以及腳掌上的屍花對她說:
原來如此。
陳沐熙告訴我:
“髡殘是專門用來對付髡匠的,自然能入你的夢境來,畢竟這個壞傢伙就是髡匠,屍花本就是陰物,只不過它既然來了,就回不去了。”
那凌逍不得心痛死。
估計又要敲我一大筆竹槓。
唉。
但我不解的是:“既然他們沒來,我爲什麼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陳沐熙很不確定的說:
“你只是睡了,又不是死了,能聽到他們的聲音,不足爲奇吧?”
肯定不只是這麼簡單。
但我當務之急是要把盔甲脫下來,要不然別說凌逍的這朵屍花回不去了,就連我也回不去。
回不去?
我突然一個激靈,問陳沐熙:
“如果我回不去會怎樣?”
陳沐熙思索了很久,答:“哎呀,嫂嫂,這種需要動腦筋的問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要不然我先回去問問他們?”
我還想問的是,爲什麼我只能聽到宋簪他們的聲音,卻聽不到我老公的。
不過我問了也白問,身後沒有聲音傳來,想必是陳沐熙已經走了。
我想轉身去看看,又突然意識到,我剛剛好像已經回過頭了,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那個老傢伙也不知道去了哪兒,難道就這樣丟下我不管了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把所有能夠嘗試的方法都用盡了,我很頹喪的嘆口氣,我要這所謂的滔天氣運有何用,不過一副區區盔甲就把我給困在這裏了。
盔甲太重,我只能蹲下身用手撐着地的時候,才能稍稍放鬆些。
我也不敢閉上眼睛,怕自己的意識會再一次被盔甲主人的記憶所侵佔。
就這樣眼睜睜的熬着,我沒有等來陳沐熙。
但我敢肯定,老傢伙已經離去了。
至於他去了哪兒?
我不知道。
我想起了在僞港古鎮時經歷的魂夢空間,老傢伙一心想把我留在魂夢空間裏,這樣他就能講我全部的氣運佔爲己有。
那現在呢?
他把我困在這裏,又是爲了什麼?
想到這個問題後,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個讓我自己並不確定的回答。
那就是他爲了再次將我的氣運劫爲己有。
我不在,如果老傢伙要對他們動手的話,就算他們能抵擋一陣,也絕不是老傢伙的對手。
如果我落到了老傢伙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我掙扎着站起身來,用力去掙脫這副盔甲的鉗制,但我越掙扎,盔甲與我綁定的就越緊,再加上屍花擋住了我的腳步,我都無法動彈半步。
這樣過了許久,我的腳底突然鬆懈了。
我低頭一看,那朵屍花正在枯萎。
以我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快速的枯萎。
很快,花謝了,立即成灰,消散如煙。
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們一定是出事了,這個可惡的老傢伙,陰險狡詐卑鄙無恥下流!
我正用盡我所有能夠拿出來罵人的詞語來罵他,卻見喜帕上的刻刀蠢蠢欲動,我回頭一看,是陳沐熙來了。
她把刻刀收了回去,手裏拿着一塊木頭,帶着哭腔看着我。
她那姿勢,分明就是要刻人。
我心裏一涼,強裝鎮定的問道:
“熙熙,是誰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