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很可能是位愛花草的老先生。因爲我曾經在他們家樓梯旁的相片中看到半隱在枝葉後澆水的身影。其次,髮色不太好確定,但估計是淺顏色。因爲我們認識的艾什利先生繼承了艾什利太太的銅色頭髮,介於紅色和淺褐色之間。深色基因估計會蓋過這種明亮的髮色吧?再次,他也許相當嚴肅。因爲艾什利先生的行事作風嚴謹認真,而艾什利太太看起來並不是很在意打破規則。
然而事實證明,以上猜測幾乎全部錯誤。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沙發邊上,看着轉過頭來跟我們打招呼的那位艾什利先生,一時間忘了說話。
“爸爸,這是我之前和您提到過的,伊萊恩和亞伯拉罕。”銅色頭髮的艾什利先生說,“孩子們,這是我父親,本傑明•艾什利。”
“早上好,孩子們。很高興見到你們。”戴着眼鏡、黑髮中夾着許多花白的艾什利先生笑着說。
“早上好,艾什利先生。”亞伯乖巧地回答,同時偷偷從背後戳了戳一言不發的我。
“噢!早上好……盧倫德先生?”
眼前這位有着深深擡頭紋、講着一口腔調古典又優美英文的老先生,不就是教我們中世紀曆史的盧倫德先生嗎!!!如果認錯了,我可以把書包裏的數學題全都喫下去!
就覺得照片裏的老人家隱約有點眼熟啊!
“您不記得我了嗎?每週我們都會上您的歷史課——”
盧倫德先生,或者說艾什利先生,從鏡片上方仔細地端詳了我片刻,額頭上和往日一樣皺起一片細密的擡頭紋。
然後他哈哈哈大笑起來。
我更加不知所措地愣在那裏。
“事實上,孩子,你不是第一個這麼和我說的人。”他好不容易緩過那股勁,笑得甚至咳嗽了好幾聲,“啊,有時候,作爲雙胞胎之一,確實會獲得很多意料之外的樂趣,誰說不是呢……”
我仍然呆呆地看着他。
“噢,是這樣的。”他樂呵呵地揮了揮手,示意我和亞伯坐到沙發上,“我有個孿生兄弟,叫勞倫斯——哈哈,說到這兒,也許是因爲名字的關係,他對於法律特別感興趣——從禁止濫用魔法司退休之後,他的樂趣之一就是到麻瓜學校給孩子們講中世紀史。這麼說,他在你們學校用的名字是盧倫德?”
我瞪大了眼睛。這這這——
“我敢說,老勞倫斯的歷史課一定讓你們困得夠嗆。”他說着再次爆發出大笑,接着咳了好一陣子,“當初我們都對他背誦魔法史的本事早有領教……乖乖,要是和他一起復習而忍住沒打哈欠,那你滿可以抵擋住賓斯教授的瞌睡魔力了……”
天啊,我認爲自己不是很明白這位艾什利先生在說什麼——
銅色頭髮的艾什利先生搖了搖頭,對我們解釋道:“爸爸一談到勞倫斯叔叔總會這樣……說真的,我也覺得好奇,作爲雙胞胎,他們倆除了長相,幾乎沒有相似的地方。”
“而且一個在赫奇帕奇,一個在拉文克勞。”艾什利太太手裏拿着一根細木棍,哦不對,魔杖,正指揮一個擺滿瓷杯的大盤子晃晃悠悠地飄向我們,看起來頗爲令人擔心,“哦,沒關係,親愛的,不會灑出來。”她注意到我和亞伯的神情,笑眯眯地一揮魔杖,五隻杯子紛紛升起,降落到每個人手裏,而盤子穩穩地落回桌面。
就這樣,我很快把發現盧倫德先生——或者應該叫艾什利先生——是雙胞胎的驚訝,給完全忘掉了。這裏有太多有趣的東西能讓我發出詫異的讚歎。
黑頭髮的艾什利先生領着亞伯和我參觀了樓上的花房。
本來只是不起眼的花房而已,但當艾什利先生抖動魔杖之後,我們倆一齊發出了驚呼。
那是一個巨大的溫室。遠遠超過房間應有的面積。
以及體積。這個溫室大概有五米那麼高,塞滿了各種綠葉招搖的植物。
艾什利先生壓低聲音,帶着一絲沾沾自喜,說:“我用了好幾重的加強版空間拓展咒,瑪麗也知道,不過那些地方雅各布從來沒有發現過。”
我和亞伯面面相覷。
“但是孩子們,我不介意讓你們見識一下。”艾什利先生繼續說,嘴角泛起驕傲的笑意,“來吧。”
“這個地方生長的植物都是一些平常的、不那麼危險的品種。”他領着我們走進溫室,一邊指引我們小心地避開地上四處亂爬的根鬚和藤蔓,一邊解釋道,“尋常可見的魔法植物,甚至還有很多的一般植物,你們在麻瓜世界也能看到它們……噢,別踩到那根枝條,亞伯,那是一株尼泊爾綠絨蒿,它的汁液有毒……”
“很接近麻瓜種植的品種,對吧?”他笑着指指我們一路艱難穿行而來的那些款款搖擺着葉片和枝椏的綠色生物,“相當普通,相當普通……”
我嚴重懷疑這只是艾什利先生對非魔法世界植物一廂情願的臆想。起碼它們從來不會突然垂下來猛砸你的腦袋。
“好了,我們去看看下一個地方。不過孩子們,一定要跟緊我。”艾什利先生戴好一副相當厚實的皮手套,看不出是用什麼材質製成的,魔杖在空中劃出幾道複雜的線條,“很有效的防護泡泡咒,是的,我只要把範圍加大一點……千萬跟牢……那些隱蔽起來的植物,哦,絕對不能讓雅各布知道我在養魔鬼網和喜馬拉雅珊瑚……”
不知道爲什麼,這話聽起來好讓人害怕。
帶着莫名的夾雜着恐懼的興奮感,我看着艾什利先生展示了怎樣觸發魔鬼網那可怕的防禦和攻擊反應。兇狠而蠻橫的藤蔓咻地抽打在我們透明的移動防護罩上,又在火焰的光芒中蜷縮起來。還有長到起碼有四層樓高的八寶樹,樹幹修長筆直,樹杈稀疏但是伸展方向亂七八糟,而且它正在開着一種淡黃色的大花,氣味相當恐怖。
“四月是花期,”艾什利先生不無喜悅地指了指散發出惡臭的花朵,“在倫敦好像稍微推遲了一些。從加爾各答弄到的,雅各布非常討厭它的味道。”
“您不覺得這個味道——”我快要被薰暈過去,捏着鼻子甕聲甕氣地問他。
“噢,比起別的來,它的味道其實可以忍受。”艾什利先生不在意地輕鬆回答,“我記得自己五年級準備O.W.L.s的時候突然對非洲白鷺花很感興趣,央求斯普勞特教授讓我養一株,她同意了,後來至少有半打同學在課上因爲離得太近被送到醫療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