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城說，顧靳淵是那個人花高價造出來的試管嬰兒。
他用了‘造’這個字眼，像是在說那個人花錢造出了一個機器一個怪物。
直到如今，試管嬰兒在整個社會也並沒有很普及，放在二十年前，的確很像是一個怪物。
葉婉晴難以想象顧靳淵是在什麼樣的情況出生又是在什麼樣的環境長大的。
那個男人和葉振生同居了十年，但顧靳淵沒有跟他們住在一起，甚至連葉振生的面都沒有見過。
所以那個男人爲什麼要讓顧靳淵出生來到這個世界呢？
爲了給他和葉振生留個念想還是見證這場不容於世也不被家人祝福的單戀？
無論是哪一個目的，葉婉晴都覺得無比的可憐。
那個男人很可憐，被他帶到這個世界上的顧靳淵更可憐。
他甚至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
他在不正常的環境長大，所以他沒有正常人應該有的感情。
葉婉晴想起很多之前和顧靳淵的相處細節，他很古板嚴謹，也非常自律，他會瘋了一樣的工作，也會不擇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看上去好像非常完美，但實際上，他缺失了作爲人非常重要的感情。
比起人，他更像是一個機器。
得出這個結論，葉婉晴有點想笑。
她竟然愛上了一個像機器人的人，爲他哭爲他難過，甚至爲他自殺，到頭來才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心。
她怎麼能要求一個沒有心的人來回應她的感情？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葉婉晴越想越覺得好笑，她勾脣低低地笑起，突然明白艾斯城一開始說的那些話。
她的確是沒有資格怨恨的。
他們都是葉振生一手造出來的怪物，包括她自己在內，註定是要承擔這些惡果的。
“顧靳淵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葉婉晴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期盼的看着艾斯城，她其實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期盼什麼。
顧靳淵既然花了這麼多時間和精力在復仇，就說明他是知道這些真相的。
但葉婉晴又不死心，僥倖的希望這些只是艾斯城自己查到的資料，並沒有告訴顧靳淵。
顧靳淵的自尊心那麼強又那麼驕傲，應該不能接受自己是這樣的……怪物吧？
葉婉晴在儘可能的避免想到‘怪物’這兩個字，儘管她已經不對顧靳淵抱有任何旖旎的想法，也依然覺得這兩個字用在他身上是一種巨大的侮辱。
“有煙嗎？”
艾斯城不答反問，葉婉晴從行李箱裏找了一包給他，艾斯城接過去的時候挑了下眉，無聲的問她怎麼會有煙。
“壓力太大的時候扛不住，會抽一支，一般沒有癮。”
葉婉晴解釋了一句，她買的煙是最普通的，並不怎麼好，艾斯城只抽了一口就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葉婉晴忙又給他拿了一瓶水，見他手上纏着厚厚的繃帶，順手幫她擰開。
注意到這個細節，艾斯城嗆得笑了一下。
這女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聖母吧，明明之前還恨到想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這會兒又心軟到幫他擰瓶蓋。
這般想着，艾斯城拿起瓶子猛灌了幾口，等咳嗽止住，掀眸看着葉婉晴，眸底露出兇光，回答她剛剛的問題：“你覺得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事？”
葉婉晴怔住，手腳涼得厲害，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纔好。
艾斯城又猛吸了兩口煙，很快適應了這個味道沒再咳嗽。
“他身體不好，是泡在醫院長大的，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
“他不是東西！”他是人！
葉婉晴想也沒想反駁，儘管這裏只有她和艾斯城兩個人，她也還是本能的開口糾正。
艾斯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再說這樣的字眼：“那個男人不僅蠢，還很沒有擔當，等他出生以後就後悔了，好幾次都想殺了他。”
說到‘殺了他’這三個字時，艾斯城的表情變得陰鶩，眼底帶了殺氣，葉婉晴忍不住用手捂住嘴，以免自己尖叫出聲。
外面已經完全黑了，屋裏的燈光雖然很亮，葉婉晴卻感覺自己正在被艾斯城拽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在那深淵裏面，沒有溫暖沒有愛，只有冷冰冰的機械和試管。
那是顧靳淵一直待的地方。
“直到那個男人死掉，他才自己想辦法回到顧家，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他把過去的痕跡抹除得很乾淨，即便是我，查到這些也花費了很大的精力。”
艾斯城吐出一圈煙霧說，葉婉晴突然意識到，這是顧靳淵最不希望讓人知道的過往，現在艾斯城這麼坦誠直白的把顧靳淵的傷疤撕開，把裏面潰爛流膿的傷口指給她看是爲了什麼？
“如果顧靳淵知道我們今天的談話，他會殺了你！”
葉婉晴篤定的說，誰都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最不堪醜陋的一面。
艾斯城這麼做，是在死亡的邊緣瘋狂試探。
“所以今天我說過的話，一句也不會讓他知道。”
艾斯城從容的說，他有足夠的底氣相信，葉婉晴不會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顧靳淵，不管是出於愛還是恨。
“那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一支菸到頭，艾斯城把菸蒂放到茶几上摁滅，表情寡淡：“只是想讓你認識真實的顧靳淵罷了，他這樣的，不適合動心。”
艾斯城刻意省去了後綴，沒有說顧靳淵這樣的人，亦或者這樣的怪物。
在他眼裏，顧靳淵三個字，就是和動心這種事絕緣的。
葉婉晴不該去招惹顧靳淵，更承受不起顧靳淵動心的後果。
“你也想讓我離開他？”
葉婉晴只能想到這一個動機，艾斯城沒說話，在電腦鍵盤上點了兩下，打開另外一份文件。
這份文件葉婉晴就熟悉多了，上面全是她和陸秋荷的資料。
“你調查我媽做什麼？”
葉婉晴皺眉，一顆心懸起來，艾斯城沒有回答，點開子文件夾，裏面是陸芸和葉知欣的照片。
葉婉晴對比兩個份文件仔細閱讀起來，看完她愣住。
這兩份資料與其說是對她們的調查，不如說是葉振生腳踏兩隻船的出軌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