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晞見狀，心裏有些遺憾他的紳士。
哪怕被逼入絕境，也不會失態麼？
可那天，她在庭上認罪，被押送進女子第三監獄前，他進入看守所，他像一頭沉默的野獸，渾身散發着侵略的氣息。
那一夜，她明白，所謂的英氏紳士教育，只不過是他欺騙世人的幌子，這人衣冠之下，是一頭猛獸。
也是那一夜，她懷上了霍御。
她上前一步，兩人的呼吸近到交纏在一起，她看見他皺了下眉頭，眼中厭惡之色越發濃郁，她輕笑一聲，“霍庭霜，只要能達成目的，誰面前我都願意伏低做小。柏寒他，也是男人。”
霍庭霜眼中戾氣翻涌。
有那麼一秒鐘，他想把這個女人綁起來關進地下室，狠狠折磨她，讓她眼睛看到的是他，嘴裏喊着的是他的名字。
然而這樣瘋狂的念頭只有一瞬，接下來便是綿綿無盡的恨意。
他冷漠地退開一步，還是那句話，“你大可以試試！”
慕雲晞看着他毫無波動的目光，她眼中的得意頃刻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挑釁他其實挺沒意思的。
“我們拭目以待。”
霍庭霜回了她一個冷笑，轉身揚長而去。
慕雲晞看着他修長挺拔的背影，心口隱隱作痛，那一年同牀異夢，是她能給他最深的報復。
而那一夜，他如同絕望的野獸撕咬她侵佔她，將屬於他的印記深深的烙印進她身體裏，烙印在她心上。
六年，其實他們誰也不瞭解誰。
*
霍庭霜去而復返，他周身的氣壓很低，臭着一張臉像是全世界欠了他無數個億。
哪怕宋薇薇時常放冷氣凍人，此時身邊站着一個高冷壓機，她也有點喫不消，下意識離他遠了幾步。
厲柏寒瞥見她的小動作，心裏特別滿意。
大約是剛纔那一個吻讓他心情舒暢，他沒忘記關心鐵子，“你剛纔去哪了？”
霍庭霜心情低迷，有一半還來自厲柏寒，這會兒看他眉眼皆是盪漾春情，就覺得格外刺眼。
“廁所。”
厲柏寒：“……”
他瞥向霍庭霜，大太陽底下，他愣是看到他身上飄出一股的白霜，冷得扎人，“小傢伙們差不多玩累了，一會兒上哪去喫飯？”
霍庭霜冷冷道：“他下午要上騎射和禮儀課，沒時間。”
厲柏寒輕嘖一聲，“小御還小，你悠着點，我看他都快長成你的翻版了，以後你倆是不是要在家互相放冷氣？”
霍庭霜看着不遠處站在宋晨晨身邊的霍御，他身板挺得筆直，精緻的面容不苟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是按照禮儀老師的要求做，刻板到分毫不差。
再看坐在椅子上拿着氣槍，時不時扭來扭去的宋晨晨，活潑天真，眼睛裏彷彿揉碎了星光，極爲討人喜歡。
以前沒有對比，霍庭霜並不覺得霍御哪裏不像小孩子。
如今這一對比，霍御簡直像是個打造精確的小機器人，一切按輸入的程序，不會有額外的情緒。
這放在成年人身上，都會顯得突兀，更別說是一個孩子。
厲柏寒看了看好友，又看了看與好友同款表情的霍御，他嘆息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明明是個超暖萌的小正太，果然美人遲暮正太長殘。”
霍庭霜：“……”
宋薇薇一言難盡地瞥了厲柏寒一眼，他這麼安慰人，怎麼沒被打死？
宋晨晨結束了射擊，換霍御上，他站在旁邊指導，當老師當得興起，霍御居然十分有耐心的配合。
然後開了第一槍。
宋晨晨懷疑人生。
他開第二槍。
宋晨晨依然懷疑人生。
直到砰砰砰十發子彈打出去，那一排氣球一個不剩，宋晨晨已經羞愧得撓頭了，“啊，你好厲害哦。”
比起他打了一百發子彈，只中了十個的成績，霍御算是百發百中。
這就很離譜！
霍御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看他垮着一張臉，他故意放空了一槍，餘光瞥見他眼睛亮了亮，他又放空了一槍。
宋晨晨立即着急了，“你彆着急，瞄準了再開槍，剛纔明明發揮得那麼好啊，啊，你怎麼又放空槍了？”
看他着急地過來糾正他的姿勢，霍御半垂了眸，這個小傻子還真是喜怒都形於色，也太好哄了。
直到射擊結束，兩人都得到了一個安慰獎，獎了他們一把小水槍，不足成年人的巴掌大。
但是宋晨晨非常開心，他往水槍裏灌了水，興高采烈地和霍御追逐玩水槍。
霍御身上少見的多了孩童的天真與活潑，他倆你追我躲，玩得不亦樂乎，銀鈴般的笑聲在空氣中迴盪。
宋薇薇靜靜地注視着他們，忽然，宋晨晨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地上栽去。
那一秒，宋薇薇的呼吸都停滯了。
宋晨晨跌倒在地，追逐他的霍御沒能及時剎住腳步，兩人摔成一團。
“晨晨！”宋薇薇疾步跑過去，看見霍御壓在宋晨晨身上，她慌忙把霍御扶起來，垂眸看見宋晨晨，她的心跳都停止了。
血！
紅得刺眼的鮮血自宋晨晨手掌漫開，一滴滴往下淌，打在扁平的草葉上，明明沒有聲音，宋薇薇卻彷彿聽到了。
滴！滴！滴！
那是催命的聲音！
她臉色慘白，馬上從揹包裏翻出一個急救包，她一邊拉開急救包，一邊安撫宋晨晨，“別怕，別怕，噴了凝血噴霧就沒事。”
宋晨晨其實還沒有從剛纔的打鬧中回神，但是當他看到宋薇薇眼睛裏裹着淚，明明她自己害怕得手都在抖，卻依然輕聲安撫他，他心裏就特別難受。
他好像又讓媽咪擔心了。
宋薇薇拿出凝血噴霧，對着他手掌上血流不止的傷口噴。
其實傷口並不大，就是磨破皮的程度，放在別的小朋友身上，恐怕連血珠都不會有。
但是宋晨晨患了凝血障礙，只要有傷口，哪怕是細小的傷口也會血流不止，這就是他異於尋常小孩之處。
宋薇薇手抖得厲害，幾次都沒能把噴霧對準他的手掌，直到一隻溫暖的大手按住了她，從她手裏拿走凝血噴霧，噴在了宋晨晨的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