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旺門福妻 >第325章 世人生來,誰不無辜
    晉南梅家,曾也是當地的一大家。

    盛產胭脂水粉。

    名盛一時。

    但是財難積三代。

    富不累後人。

    後代子孫不爭氣,生生將諾大的家業敗了。

    如今知道晉南梅家的人,已經不多了。

    南歌離沒想到蘇沅連這個都打聽到了,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纔好。

    似是瞧出她的遲疑,蘇沅趕緊說:“您放心,我只是想讓您幫我搜羅蒐羅當年在梅家做活兒的老匠人,要是能順帶蒐集些製作的手藝方子自然也是好的,別的就沒了。”

    這事兒蘇沅自起了念頭。

    她自己也想法子去找過。

    但是梅家敗落之前,製作工藝方子一向管制得嚴。

    外人無從知曉就罷了。

    當年在梅家做活兒的老匠人,也無處尋起。

    蘇沅費了些功夫沒能找到丁點線索。

    來福見她實在發愁,索性就告訴她南歌離與梅家後人是相熟的。

    蘇沅這才找了上門。

    南歌離頓了頓,不解道:“你既是想做胭脂水粉,何處沒有匠人可做?”

    “爲何非要找曾在梅家做過的老人兒?”

    蘇沅摸着腦袋笑了一下,直白道:“會做的人多,但這不是做得精的人少嗎?”

    胭脂水粉不是什麼稀罕物件。

    有些手巧的姑娘家,自己在家裏摘了花兒就能染上一些。

    但是能將這不起眼的胭脂水粉做到聞名遐邇的,可就獨獨梅家一戶。

    蘇沅特意打聽過,梅家當年所產的水粉胭脂,乃是當地一絕。

    反正就是哪兒哪兒都好。

    怎麼都是別處比不上的。

    不能做新奇,就做爭做最好。

    否則淪得跟市面上尋常的東西一樣,她還怎麼讓姑娘太太們心甘情願的掏錢?

    蘇沅的分析不無道理。

    南歌離想了想才說:“我與梅家後人的確是有過幾面之緣,但那也是多年前的事兒了,那人還是個旁出的外嫁女。”

    “梅家敗落已久,她能否知道一些,我也不好說。”

    “我回頭抽空幫你打聽打聽就是。”

    蘇沅喜出望外的說了聲好。

    一本正經的跟南歌離保證,賺了錢一定有她的。

    南歌離笑得不行的推開了她套近乎的手,沒好氣道:“這會兒知道不叫林明晰救命了?”

    蘇沅裝傻笑着不接話。

    南歌離奚落了幾句自覺無趣,索性就說:“那宋朝暉請你們過去,都說了什麼?”

    蘇沅聞言不由自主的苦了臉,悶悶地將今日所聞說了一遍,鬱悶道:“他們都說宋大人這是去求死的,你說他活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想不開要去找死呢?”

    “人活着,就什麼都還有機會,可人若是死了,不就什麼都沒了嗎?”

    道理蘇沅都懂。

    宋朝暉替百姓不值的悲憤,蘇沅也能理解。

    但是這也不能成爲一個人去找死的理由啊。

    南歌離沉默良機,意味不明的點了點蘇沅的眉心,輕聲道:“這世上,有些事在人的心裏,或許比生死更爲重要。”

    “你年歲小不懂,等再大些,或許就能知道了。”

    蘇沅……

    她其實真的已經不小了。

    只是這話真的不知道怎麼才能解釋明白……

    蘇沅和南歌離相對無言半天。

    另外一頭的書房裏,南正奇也拿了決策。

    他說:“他既是想去,成全他便是。”

    錢奇安不忍道:“可他此去,只怕是再難活命,萬一……”

    “好了。”

    南正奇沉沉的打斷了林明晰的話,苦笑道:“有些地方的陰暗若是想一舉掀出來,總是要拿人命和鮮血去填的。”

    若無血色侵染,如何從暗中剝離出光?

    錢奇安滿臉複雜,欲言又止的沒了聲音。

    南正奇看向沉默的林明晰,沉聲道:“清行怎麼看?”

    林明晰無聲輕嘆,低聲道:“如若是想將此事鬧到讓聖上不得不鐵血處理的程度,宋大人就必須得去,而且……”

    宋朝暉去了就一定不能活着回來。

    閆修勢大。

    之前浣紗城中密養私兵的事兒都成功脫身。

    懷北之事若只是靠着人嘴去說,只怕是連他的一根頭髮絲也不見得能動得了。

    他的那些黨羽,必也能從中脫身得七七八八。

    但是如果宋朝暉爲此事死在了盛京,那就不一樣了。

    宋朝暉再不起眼,也是朝廷正兒八經有敕封的官員。

    他爲此事血濺盛京。

    有當朝官員的一條人命鋪墊在前,就是在逼着皇上不得不嚴查。

    皇上對閆修的修剪之心早就有之,只是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

    元謀遠是閆修的人。

    就算是此事跟閆修沒太大的干係。

    也一定能找到機會將帽子往閆修的頭上扣。

    藉着此事嚴查往下,拔蘿蔔帶泥,必能掀起一番風浪。

    只是……

    林明晰心情複雜的苦笑了一下,苦澀道:“宋大人爲官多年,性情純善,若是爲此事白白喪了性命,家中老母豈不可憐?”

    南正奇難掩疲憊的閉上了眼,苦笑道:“你以爲,你能想到的,宋朝暉想不到?”

    宋朝暉什麼都想到了。

    但是他還是決定這麼做。

    無形中已經證明了他的決心。

    “就算是你們不答應,他也會另擇法子暗中進京,那樣可能人都不等到盛京,就在半道上死不瞑目了。”

    林明晰微微一怔,啞口無言。

    錢奇安煩躁的咬了咬脣,不甘心道:“老師,難道除此之外,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話出口,錢奇安就暗暗後悔。

    南正奇若是能有旁的辦法,何至於如此?

    南正奇沉默了很久才啞聲說:“宋朝暉無辜,懷北的無數百姓也很無辜。”

    “舍小我而成大我,舍自身而成百姓,他死得註定冤屈,可若能借此揪出一串蛀蟲,讓受害百姓暫得安所,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奇安,他死得不虧。”

    錢奇安眉宇間籠罩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徹底沒了言語。

    林明晰沉默着站在一旁,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南正奇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此事就這麼定了吧。”

    錢奇安和林明晰行禮準備告退。

    南正奇卻說:“清行留下。”

    錢奇安走遠後,南正奇才對着似有疑惑的林明晰說:“坐視不理的看着宋朝暉去送死,你可覺爲師殘忍?”

    林明晰艱難的頓了頓,嘆息道:“是殘忍,也是大仁。”

    宋朝暉若是不死,那這裏發生的事兒,永遠都不會真正的引起人的注意。

    無人來查,無人知曉百姓之苦。

    縱有無數冤魂在泥下哭喊。

    也抵不過上欺下瞞貪墨之人的奢靡。

    宋朝暉死在盛京,是慘烈。

    也是成全。

    因爲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過來。

    讓這裏遭受的不平公諸於世人眼前。

    只有先將暗暴露在光之下。

    暗纔會有被消除的機會。

    只是一想到微弱的光要用人命鮮血去填,林明晰不可避免的僵了脊柱。

    他啞聲說:“可宋大人,屬實無辜。”

    南正奇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默了許久才說:“可世人生來,誰不無辜呢?”

    “沒有這樣的傻人去送死,何來清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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