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旺門福妻 >第326章 願萬般順意
    林明晰從書房出來,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在樹下不知站了多久的錢奇安。

    似是聽見了動靜。

    錢奇安扭頭看了他一眼,眉眼間皆是說不出的悲涼。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自嘲道:“沒有別的辦法了,是嗎?”

    林明晰默了默,苦笑道:“並無他法。”

    但凡能有半點別的法子。

    南正奇也絕不會,在明知宋朝暉此去無回的情況下應允。

    錢奇安譏誚十足的扯了扯嘴角,突然說:“你可知,我爲何不留在朝中爲官嗎?”

    錢奇安年少有識。

    又有家世做倚。

    按理說,這樣的人物理應是子承父業,入朝施展才對。

    可他卻在奪得探花之後毅然辭官,跟中了邪似的一頭扎進了被人不屑的經商之道。

    如今聽他提起,林明晰不禁微微一怔。

    錢奇安沒看他,只是自顧自地說:“當時我也想過,要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給天下百姓一個安得其所的容身之處,讓所有貪官無所遁形。”

    “可是後來,我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幼主可欺。

    奸臣當道。

    生生將朝堂攪和成了一攤散發着血腥味的惡臭爛泥。

    惡人肆意妄爲。

    好人不得好死。

    無能爲力的看着有人前前後後的接連喪命。

    錢奇安到底是沒能扛得住。

    他改變不了現狀。

    也不能違心逼着自己接受。

    索性就選擇了最直觀也最窩囊的方式。

    遠離官場,避而不見。

    但是誰能想到,好人做了好事兒,結果最後還是得死呢?

    爲了惡者的無盡貪慾所亡。

    何其可笑?

    錢奇安疲憊的閉上了眼,悶聲苦笑。

    “你說,這世間當真有公理正義所在嗎?倘若真有,那爲何這老天不曾睜眼看看?”

    林明晰深深吸了一口氣,沉沉道:“老天不會開眼,但公理大義自在人心,若是歪了邪了,想法子撥亂反正就是。”

    “信天信命都沒用,不如相信自己。”

    錢奇安扭頭看向林明晰,語氣滑稽。

    “信自己?”

    林明晰淡淡點頭,似嘆似息。

    “連自己都不信,那還能信誰?”

    林明晰眼底多了一抹暗沉之色,冷冷道:“如果不可避免的有人要去爲了撕破這層陰霧而流血喪命,活着的人該做的,就是讓死去的人死得有意義。”

    似是看出了錢奇安的掙扎恍惚。

    林明晰無奈道:“師兄,不破不立。”

    打破僵局之下的兩兵相接,哪兒有毫髮無傷的好事兒?

    流血死亡無可迴避。

    那讓死去的人的犧牲價值最大化。

    就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也是必須做的。

    錢奇安聞言沉默良久。

    過了好一會兒,才一曬道:“老師曾說過,你比我更適合爲官。”

    “如今看來,的確不錯。”

    錢奇安看似灑脫。

    可實際上,最是個心慈手軟的主兒。

    他將人命看得比什麼都重。

    也難以在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當下決斷。

    這樣的性子,做個樂善好施的善人足以。

    做個果敢的官,卻是太難。

    林明晰看似溫和。

    可骨子裏生來就帶有凜冽果決之氣。

    他哪怕是於心不忍,也可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合適的選擇。

    簡直就是生來爲官的。

    錢奇安頗爲唏噓的擡手摁了摁他的肩膀,嘆氣似的笑着說:“我知道你們說的是對的,只是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既是你情我願的事兒,我這就去給他安排好。”

    “你放心,我一定能讓他安安穩穩的活着到盛京。”

    錢奇安說完就走。

    林明晰站在原地,順着錢奇安之前看的方向望向遠處的積雪,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夜過去,被毆打致暈的元謀遠終於是醒了。

    醒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險些怒急攻心再度暈死過去。

    他被關在一個看起來像柴房的地方。

    手腳也被繩子綁上了。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隱隱只能透過門縫,看到門口似有人在來回走動。

    他忍着痛扯着嗓子喊了一聲來人。

    門縫裏的人影明顯停頓了一下。

    然後,就噔噔噔的跑了!

    元謀遠瞪着眼看着人影消失。

    氣急敗壞的扯着嗓子大吼。

    喊聲傳了很遠,卻始終無人理會。

    懷北府衙實在不大。

    就這麼巴掌大點兒地方,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就能傳得很遠。

    宋朝暉的書房裏,錢奇安聽見動靜無聲皺眉。

    宋朝暉不以爲意的起身將門關好,笑得一臉純良無害。

    “家裏畜牲不聽指喚,讓您見笑了。”

    是人是畜,誰叫的錢奇安還是能聽出來的。

    只是宋朝暉睜眼裝瘋,他也樂得陪着裝傻。

    他不深究叫喊從何而來,只是說:“大人託我辦的事兒,並非不可,但是有幾個條件必要事先說好。”

    “大人要是能應下,那就可成,您若是不能應,那我就是愛莫能助了。”

    宋朝暉自覺自己的要求也很冒昧。

    當時提的時候,他心裏並不抱多大的希望錢奇安能答應。

    畢竟錢奇安答應不答應都是人之常情。

    他本不該強求。

    此時見錢奇安的話,他激動得臉都紅了,張嘴就說:“錢公子請說,不管您說什麼,我都決不回絕。”

    錢奇安心情複雜的擠出個笑,淡聲道:“大人此去兇險,我也不好求大人應承什麼,唯有一點,望大人能通融幾分,那就是絕對不可讓任何人知曉,此事與我相干。”

    閆修一手遮天。

    盛京城是什麼風氣。

    錢奇安心裏比誰都清楚。

    正因爲此,才絕不能讓人知道他與此事有關聯。

    否則麻煩不光是可能牽扯到他自身。

    甚至很有可能會波及到他的家人身上。

    錢奇安能爲家裏做的事兒幾乎沒有。

    唯求的就是不給家裏添亂。

    宋朝暉似是沒想到錢奇安的要求會是這個。

    猛地一頓之後又瞬間領會於心。

    他笑着道:“公子放心,我自然知曉其中利害。”

    “我保證守口如瓶,任誰來了,也不會知曉您的存在。”

    錢奇安猜到他會答應,聞言倒是也不意外。

    他掩飾情緒似的端起茶抿了一口,看着杯子裏混濁的蕎茶,有些恍惚。

    “大人決意前往盛京,可曾想好家中人如何安置?”

    “若是有爲難之處,大可直說,旁的恐是幫不上,但是稍加安置幾個人,還是可以的。”

    宋朝暉微微怔了一下,片刻後才苦笑道:“說來不怕您見笑,我這府上,除了我以外,就沒旁人了。”

    錢奇安面露意外。

    他聽說,宋朝暉尚有一老母在家,爲何說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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