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晰還沒走。
她心裏惦記着別的事兒,一時也沒注意到林明晰臉色的微妙。
張嘴就說:“你在這兒站着做什麼?”
林明晰被噎了一下,心塞地說:“我自是來找你的。”‘
“我……”
“哎呀我這會兒有事兒,要不你先回去吧。”
蘇沅打斷了林明晰的話,一邊往裏走一邊說:“我一會兒去找你。”
蘇沅話音落下,進屋了的冬青聽見動靜也走了出來。
她笑眯眯的拿手裏的披風披到了蘇沅的肩上,溫聲細問:“冬日風寒,公子爲何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仔細些當心彆着涼。”
蘇沅不以爲意的擺手,卻任由冬青給自己披上披風。
她見林明晰不動,不解回頭。
“還有事兒嗎?”
林明晰心口一口老血梗住,一頓後才勉強道:“其實也無。”
蘇沅哦了一聲就走了。
冬青禮數十足的對着林明晰屈膝行禮,緊跟着就跟在蘇沅的身後進了屋。
林明晰站在門口,手裏還拿着自己的小驚喜。
滿臉茫然。
他這是,爭寵都比不過個女子了?
林明晰恍恍惚惚懷疑人生的走了回去。
關上房門,冬青臉上的笑就散了幾分。
她不放心的看了門外的方向一眼,低聲道:“這林公子與公子關係交好,按理說奴婢是不該多言,可奴婢觀林公子與您相處的情景卻不大放心。”
蘇沅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說到這個上,頓時就懵住了。
她迷茫道:“你說什麼?”
冬青見蘇沅是真不懂,心急的哎了一聲。
她躊躇了片刻,忍着尷尬說:“奴婢瞧林公子也不似常人,這世家大族中,有些公子哥,胭脂花叢中過得多,脂粉香氣染得重了,難免就有些與人不同的,有些與衆不同的愛好。”
“您與林公子皆是男子,他待您的情形卻不太似尋常友人一般,公子您年紀小不曉事兒就罷了,可到底是該防備些,省得到時誤了您的清名。”
這話冬青本是不想說。
也不該是她說的。
可這府中沒半個長輩提點。
蘇沅自己年紀小不懂事兒。
見林明晰對蘇沅關懷備至不似友人。
她左思右想都覺不對,索性這會兒話趕話的,就上趕着說了個利索。
蘇沅和林明晰相處,從不避人。
也不會刻意迴避什麼。
不熟悉的人見了儘管心中有異。
卻也不會多說。
此時聽冬青說了,蘇沅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兩個男人拉着手,這畫面好像是不太尋常……
她好像突然就知道,爲何跟着她一道進懷北的人看她的表情那麼微妙了……
難不成這羣人都以爲她和林明晰是……
蘇沅瞬間三魂飛到了天上。
整個人都木了。
見蘇沅愣神不語。
冬青不放心的叫了一聲:“公子?”
蘇沅回魂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哭笑不得地擺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冬青不放心的皺眉。
蘇沅好笑的指了指門外,不太自在的解釋:“我喚他六哥。”
冬青啊了一聲,像是詫異。
蘇沅忍着笑咬脣。
“我跟他真不是你想的那樣,總之就是一家人,不分你我的,你不必多想。”
見蘇沅神色不似說假。
冬青這才意識到自己平白惹了多大的尷尬。
她面紅耳赤的想解釋什麼。
她忍着嘴角的抽搐,清了請嗓子正色道:“我來找你,是想與你說一件事。”
冬青見她面色正經,下意識的正了神色。
蘇沅頓了頓才說:“先前與我一道回來的人,曾是盛京人士,與你家中曾有來往,故而識得你。”
冬青聽到盛京二字的時候,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殆盡。
甚至連交疊在身前的手也在不受控制的顫抖。
她呼吸急促的停頓了幾下,強忍着驚惶說:“公子,那我今晚就走!”
“不,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馬上離開。”
冬青說着就要走。
蘇沅滿頭霧水的一把將人拉住,疑惑道:“不是,你去哪兒啊?”
“我留下就是給公子惹麻煩,我……”
“你能惹什麼麻煩?”
蘇沅嗤了一聲直接將神色惶惶的冬青摁到椅子上坐下,慢條斯理地說:“跟你說這個不是爲了嚇唬你,也不是想趕你走,想什麼呢?”
冬青坐立難安的搓着手指,惶惶道:“可我是……”
“你是什麼?”
蘇沅斜了冬青一眼,淡淡地說:“你名喚冬青,是從小就跟着我的貼身侍女,除了這個,你還能是什麼?”
蘇沅的聲音不大,字裏行間卻帶着不可說的沉穩安撫。
仿若是帶着無形的力量似的,將冬青漂浮在空中的心摁回了胸腔。
冬青在慌亂中緩緩回神,臉卻還是煞白一片。
她苦澀道:“那人既能認出我,必知我的來歷身份,公子這般說辭,能騙得了何人?”
私自收容被流放之人。
乃是大罪。
若是被人知曉了,蘇沅必要受到牽連。
冬青面帶遲疑的想說什麼。
蘇沅卻像是猜到了似的,率先說:“你放心,他們雖是知道你的來歷,卻不會在這上頭多說半字,你也牽連不了我。”
“我跟你說這個,就是提醒你的意思,若是必不想與那幾人碰面,索性就稍微避着些,他們在府中大約也停留不了多久,等人走了,自然就無事了。”
蘇沅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笑吟吟地說:“如此你要是都還不放心,我乾脆就讓來福送你去城外的織坊暫時住上一段時日,等人都走了你再回來便是,不妨事的。”
冬青沒想到蘇沅能爲自己思慮至此,不由得瞬間紅了眼眶。
蘇沅最是怕別人哭。
見狀立馬就頭大了一圈。
“哎喲姑奶奶,多大點事兒啊,哪兒就值得你掉金豆子?”
“有什麼話你好好說,我哪兒有不應你的?”
冬青被她搞怪的語調逗得露出了笑顏。
掩飾似的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啞聲說:“我聽您的。”
蘇沅看她不哭了鬆了口氣。
狀似不經意的轉了轉手裏空了茶杯,慢悠悠道:“你想過,找當年害你家的兇手報仇嗎?”
冬青大約從未想過這個,聞言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
半響後才無聲苦笑。
“公子是在與奴婢說笑嗎?”
“且不說奴婢不知當年之變的內情,就算是知道了,以奴婢之身,又能如何?”
她紅着眼緩緩呼出一口氣,沙啞道:“爹暗中命奶孃一家將我帶走的時候,還曾與我說過,家中此番變故,一是失在人心,二是失在他看不清局勢,一時誤了性命,與他人無關,讓我不得記恨,好好活着便是要緊。”
“奴婢這些年,謹記着爹爹的話,半點不敢違背,到如今,早就忘了盛京城曾是何種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