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注意到,門外不知什麼時候都了個人。
林明晰靜靜的站在黑暗之中。
聽着屋內的談話聲逐漸小去。
閉眼壓下眼底翻涌的深沉複雜,毫無痕跡的轉身離去。
大夫開了方子,林明晰拿到方子後就親自去抓了藥。
藥味甚苦。
自是難以下嚥。
蘇沅卻是一個極好說話的病人。
不管端到眼前的藥湯多濃,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南歌離和林明晰事先準備好的果脯,一點兒沒用上。
看着蘇沅一碗接着一碗的藥湯喝下去,面色卻始終不見多好,背對着蘇沅的林明晰臉色一日一日的陰沉了下去。
宅子內的低沉氣氛持續了幾日。
許是喝下去的藥起了效,蘇沅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許。
她的身子利索了。
籠罩在衆人頭上的陰雲也相繼而散。
南歌離特意去遠處請了有名望的大夫前來,給她開了滋補的方子,找了上好的藥材備着。
讓小廚房的人按着方子上說的,每日給她燉些補身子的湯羹。
既是藥膳,做得再花裏胡哨,本身骨子裏的藥味兒是怎麼都不會散的。
蘇沅舒坦了就想躲懶。
不太想喫那些個藥膳。
結果這個念頭剛冒出頭,就被南歌離和林明晰分別揪着耳朵叨叨了半日。
最後終是被迫打消了念頭,老老實實的開始了自己的進補之路。
蘇沅在屋子裏養着的時候。
南歌離也開始緊鑼密鼓的張羅及笄之事。
按理說,蘇沅及笄之日,家中親眷纔是主要人物。
南歌離等人最多算是觀禮人。
但蘇沅如今孑然一身。
蘇家人權當作是死絕了。
自然只能是由他們這些人張羅大頭。
女子及笄一生一次。
儘管當日能到場的人註定不多,但南歌離極爲重視。
恨不得事事盡善盡美。
前前後後的忙活了大半個月,終於是到了及笄前一日。
因蘇沅身份的緣故,此事不便聲張。
只有親近之人蔘與。
但整個宅子早早的就被打點得煥然一新。
關上門往裏入,隨處可見的都是吉祥寓意的花草和貼紙橫幅。
蘇沅作爲最主要的當事人,全程沒能插手半分。
前一晚更是早早的就被南歌離趕回去休息。
蘇沅進屋躺下也睡不着。
索性就抱着自己的小暖爐在屋檐底下看月亮。
林明晰捧着一個小盒子走過來,見她穿得單薄,眉心無聲一皺。
“大夫說了不可受涼,怎地如此沒輕重?”
他說着,將身上的外裳解下來搭在了蘇沅的肩上。
用手將兩邊拉嚴實,確定不漏風了面色才稍微好些。
蘇沅被裹得有點透不過氣。
下意識的用手扒拉了一下領口。
不等動作形成,林明晰的手已經拍到了手背上。
“不可亂動。”
蘇沅忍着笑說是,從寬大的衣裳下伸手拉了拉林明晰的手。
“進屋說?”
屋外風大。
蘇沅自己多穿了一件倒是不覺多冷。
可林明晰剛脫了衣裳。
吹風久了只怕受涼。
林明晰抿了抿脣沒接話。
蘇沅笑笑直接將人拉着進了屋。
屋子裏燒着炭盆,暖和得很。
林明晰卻摁着蘇沅不讓脫外裳。
“等身上的涼氣散盡了再脫。”
蘇沅哭笑不得的鬆開了不安分的手,轉移注意力似的問:“怎地這時候來找我?找我有事兒?”
及笄是女子一生中極爲重要的日子。
這一日,要由長輩主持受禮。
親眷觀禮。
寓以祝禱之意。
林明晰名爲蘇沅的丈夫。
可二人並無夫妻之實。
也未曾舉行婚儀。
按規矩,林明晰是不能出席的。
否則容易壞了受禮之人的福數。
南歌離早早的就跟林明晰叮囑過此事。
十全十美的事兒。
怎麼都不能壞了禮數。
林明晰心雖有遺憾,卻只能說:“本該是明日給你的,但明日不湊巧,索性就送來給你瞧瞧,你若是不喜歡,今晚也還來得及再改改。”
蘇沅被他說得起了好奇心,樂呵呵的將小盒子打開,看清裏邊整整齊齊擺着的小玩偶,臉上多了一絲明顯的驚喜。
類似的小人偶林明晰曾託人給蘇沅送過。
但那僅是一對。
如今盒子裏擺着的,卻是整整齊齊的一排。
整整十二個。
更重要的是,十二個都是蘇沅的模樣。
長裙釵環的的嬌俏美人兒。
一身利索短打高馬尾的俊朗少年。
在馬背上手持繮繩的英氣颯爽。
蹲在樹杈上探眉望眼的靈巧動人。
趴在桌上拿着書本打瞌睡的迷糊懵懂。
甚至還有叉腰怒視的小模樣。
細節雖不算精巧。
卻將活靈活現提現得淋漓盡致。
別說是旁人見了。
就是蘇沅本人見了,腦海中恍然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也不得不稱一聲實在是像。
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她驚喜十足的捧出一個小人偶盯着看了半響,忍不住道:“哎呦我天,你這手藝不錯啊!”
“咱哪日要是實在過不下去了,靠着你這手藝都餓不着半分。”
林明晰被她的話逗樂了。
彎着眉眼說:“喜歡嗎?”
蘇沅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喜歡。”
人偶或許不值錢。
但是這一刀一刻的心意,纔是最難能可貴。
蘇沅驚喜的拿起一個又一個的人偶來回看。
林明晰眼底含笑,將藏在袖子裏的另外一個東西拿了出來。
他牽起蘇沅的一隻手,在蘇沅茫然的眼神中將串珠戴了上去。
“我在外時,湊巧得了一塊檀木,書上說檀木養身,有凝神靜氣之效,我閒暇時就其打磨成了珠子,恰好十顆,穿得這一串。”
他調整了一下位置,鬆開手滿意一笑。
“一開始本以爲你戴着會大些,不成想,你戴着正好。”
串珠大小正好。
在蘇沅的手腕上,不鬆不緊也不至於會掉。
年歲小的姑娘家,鮮少有戴木色珠子的。
但是這珠子上了手卻不顯半分老氣。
襯得蘇沅的手越發白皙纖細。
蘇沅發現珠子上似是凹凸不平的,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珠子的紋路。
定睛細看,發現珠子通體上刻着細細的字跡。
光是能看出的,均是福祿佑安之寓。
蘇沅難以置信地說:“這也是你做的?”
林明晰笑着點頭。
“自是。”
“技藝不精,沅沅莫要嫌棄纔是。”
蘇沅忍着笑撲上去吧唧在林明晰的臉上親了一口。
看着林明晰驟然通紅的臉,哈哈笑了。
“不嫌棄。”
“我歡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