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轉身就走。
吳川在原地呆滯許久不曾有所動作。
而在不遠處的角落裏,正好聽到這番對話的南正奇疲憊的閉上了眼,沙啞道:“你們可都聽清楚了?”
錢奇安和林明晰微微垂首靜默不語。
南正奇自嘲一呵,啞聲道:“可笑的豈止一人?這話又何嘗不是在說我?”
“我心中有愧啊……”
“老師,您……”
南正奇擺手打斷了錢奇安的話,苦笑道:“可憐我活了半生,竟沒一個小丫頭看得通透。”
“自我矇蔽半輩子,如今乍聞只覺驚雷震耳,猶自可笑。”
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嘆息道:“都將這話且記着些,問心無愧,總是不錯的。”
“人活在世,怎麼都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否則,又如何稱之爲人……”
錢奇安和林明晰頓了頓低聲應是。
“我們記下了。”
來自盛京的人抵達浣紗城的前一日,林明晰等人就趁着夜色出發了。
宅子裏熱鬧了快兩個月。
這會兒人冷不丁的走空了,蘇沅一個人來回躥了半響,竟少有的無所適從。
楊悠進來的時候,看蘇沅百無聊賴的揪花葉,忍着笑道:“公子,冬青姑娘爲了將那花侍弄活可費了不少功夫,要是回來見您將葉子都揪光了,少不得要念叨。”
林明晰他們前腳一走。
蘇沅就趕緊讓來福去接冬青了。
算算時辰,這會兒是差不多要到了。
蘇沅心虛的將手收了回來。
欲蓋彌彰的用袖子將桌子上的葉子遮住。
她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咳嗽了一聲才說:“你怎地這時候來了?有什麼事兒嗎?”
楊悠見她尷尬並不拆穿,只是說:“您之前提到過的人到了,此時就在外頭,您可要去瞧瞧?”
蘇沅聞言意外的挑起了眉。
“不是說起碼兩個月才能到嗎?怎會這麼快?”
楊悠不知內情,聞言茫然的搖了搖頭。
“這個屬下就不知情了,不過的確是您之前提到過的人,身上也拿着相應的信箋,想來是不錯的。”
蘇沅狐疑的皺起了眉,甩了甩袖子站起來說:“既來了,咱們就去瞧瞧。”
是發財還是受騙。
就看來人有沒有真本事了。
梅家能來多少人,來的是什麼人。
南歌離說不清楚。
蘇沅知道得自然也不清楚。
故而當她看到院子裏站着的滿滿當當一排人的時候,震得腳步都狠狠一頓。
趁無人注意,她飛快扭身,半捂着嘴對楊悠說:“你確定沒接錯人嗎?”
這羣人全是女子就罷了。
重點是拖家帶口的。
甚至還有人懷裏抱着奶娃娃。
老太太中年婦女,少女孩童都聚齊了。
這麼個看起來就着實詭異的隊伍,真能幹活?
這樣子看起來哪兒像是來做工的?
說是來找個冤大頭養老的養孩子,可信度可能還稍微高些……
對此楊悠本人也很疑惑。
但是點頭點得很是堅定。
“若是您提到的信物不錯,那就是沒弄錯。”
蘇沅表情驚悚的在眉心擠出了一個小山。
滿是不可置信。
她充滿懷疑的探頭又望了一眼。
在人羣中的一箇中年男子眼尖瞧見了她,眼底立馬閃過一道光亮。
“請問,這位便是蘇公子是嗎?”
他剛說完。
剛剛還各有所思的人羣目光立馬就齊刷刷的看向了蘇沅。
蘇沅處在目光彙集之處,尷尬的搓了搓手,硬着頭皮站出來說是。
那人笑了一下,有條不紊地說:“在下乃是奉了先生之命前去尋人,此時事了,特來與公子覆命。”
“因箇中緣由較多,在信中不方便提及,不知公子可否行個方便,讓我與您細細說道?”
蘇沅自己心裏也說不出的瘮得慌。
能換個地方單獨說,自然是最好的。
她求之不得的趕緊點頭。
對着那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然後纔跟楊悠說:“諸位遠道而來實在辛苦,正事兒不急,你先去安排一下,讓他們落腳歇下,其餘的事兒改日再說也不遲。”
甭管來人是有真本事。
還是隻想來混飯喫。
這麼讓人在這兒杵着也不是辦法。
總得想法子打點了纔是。
楊悠朗聲應是。
蘇沅對着衆人微微頷首,才轉身帶着那男子走到了會客廳。
她剛坐下,男子就起身自薦門戶,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和南歌離的親筆書信,將蘇沅心中存了大半的疑慮打消得乾乾淨淨。
蘇沅反覆將手中的書信看了三遍,確定字跡無誤後才滿腹不解的疑惑出聲。
“外邊的那些人是你找來的?”
自稱是陳軍的男子點頭道:“正是。”
“爲了將這些人聚齊,可費了不少功夫。”
“按計劃本是可再早些到的,可因隊伍中有個娃娃半道上不舒服,這才又多耽擱了幾日,還望蘇公子莫要見怪纔是。”
蘇沅爲難的扯着嘴角露出個勉強的笑,心累道:“可我要的是能做工的匠人,這麼羣老弱婦孺的,我……”
拿來到底有什麼用???
蘇沅將迷惑寫在了臉上。
陳軍微微一怔後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怔後頓時失笑出聲。
他說:“公子有所不知,當年在梅家爲求祕方不外泄,招去做工的人本就不多,其中多數早已年邁老矣,難以前來,外邊那些,雖都是女子,卻都是當年匠人的親傳後人,技藝上是絕對不錯的。”
蘇沅喫力的扯了扯嘴角,很是艱難。
“後人不後人的自然無謂,可……”
她停頓了一下,頭大的指了指門外的方向,哭笑不得道:“這又是老又是少的,別說是做工了,就是好好養着,我都怕出了什麼岔子,惹上人命官司,請來這麼一羣人,你不是在爲難我嗎?”
蘇沅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點兒好事兒。
但是,那並不包括義務給人養老養娃娃。
她笑得實在勉強。
陳軍見了卻是不在意。
他自己也知道,這羣看起來有多不可靠。
故而哪怕是被蘇沅質疑了,也只是一味地笑。
“我既能不遠千里將人請來,那自然有她們這些人的本事。”
“公子心有疑慮乃是常事,而打消疑慮的方式也很簡單,只要讓她們試一試不就可以了?”
俗話說得好。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腿長腿短是事實,總是藏不住的。
製作胭脂看似簡單。
想做好卻並非易事。
只要見着成品,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陳軍這提議無可厚非。
蘇沅遲疑了一下才說了好。
她頭疼的摁了摁眉心,無奈道:“先將人安置下來,等我把東西都弄齊全了,再讓她們試試便知。”
陳軍笑着應是。
頓了頓才尷尬道:“還有一事,就是我要與您商議的。”
蘇沅狐疑擡頭。
“什麼?”
陳軍神色越發尷尬,嘿嘿笑了幾聲才說:“這些人的情況您也瞧見了,全是婦孺,在原地也過得潦倒,如今算是孑然一身的跟着我投奔而來,懇請公子收留。”
話說得好聽。
可實際上就是想讓蘇沅承包個喫住行。
蘇沅一言難盡的閉了閉眼。
一臉麻木的看着陳軍看似真誠的臉,忍無可忍的發出了靈魂疑問。
“所以你們真的是組團來我這兒打秋風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