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晰微不可聞地發出一聲嘆息,輕聲道:“此事我另有定論,你們先回去吧。”
林慧娘悔恨不已地扭頭看了身後緊閉的房門一眼,苦聲道:“那沅沅……”
“沅沅我自會照顧,她現下大約也不想見人,就讓她自己先靜養一段時日也好。”
似是不忍林慧娘和林傳讀的焦心,林明晰嘆氣說:“有什麼事兒,我會跟你們說的。”
“但有一點你們記住了,回去後不可對任何人說起今日之事,就在家中好好休息,其餘的事兒我都會處理好。”
林傳讀聽了憤怒之下又是不解。
他遲疑道:“你是說,不說?”
“對,你們就跟往常一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
“可是……”
林傳讀可是了半晌,對上林明晰篤定的目光,剩下的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慧娘語序混亂顯然還想說什麼。
林傳讀卻摁住了她。
他啞聲說:“咱倆已經給孩子們添了無數麻煩了,不應再添亂,回去吧。”
林慧娘聞言狠狠一怔,失魂落魄地看了蘇沅的方向一眼,咬着脣重重點頭。
“你說的對,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沅沅也不會……”
林慧娘泣不成聲地擡手抹了一把臉,說了幾句讓林明晰照顧好蘇沅,得到了林明晰的保證後,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遠。
而此時理應在牀上躺着的蘇沅不知什麼時候爬了起來,扒拉着窗戶縫偷偷地往外看。
見林明晰將人送出去,她心情複雜地呼出一口氣,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頭疼道:“可算是送走了……”
林慧娘再在門口這麼哭下去,蘇沅都快不知道怎麼辦了。
冬青見狀哭笑不得地說:“您可是心軟了?”
蘇沅面色僵了一下,走過來坐下接過冬青倒的茶抿了一口,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時候心軟不是好事兒。”
她用手指摩挲着茶杯邊緣,漫不經心地說:“心中有信仰本是好事兒,作爲晚輩不該過多幹涉,可他們過分迷信鬼神之說,甚至盲目地將所有的一切都寄託於虛無縹緲的鬼神之上,就算不得是好事兒了。”
當信仰凌駕一切成爲了生活的全部。
原本單純的信仰就很有可能會成爲致命的弱點,也會被有心之人構陷。
林慧娘身上,最大的弱點便是此。
最讓蘇沅無奈的一處,也是這個。
蘇沅幽幽輕嘆,低聲說:“這次被人抓住了空子下了黑手,要是不狠狠地受上一回驚嚇,長一回記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了下次,所以……”
她說着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戲謔道:“機會難得,讓他們喫一回虧也是好事兒。”
故而在意識到這是一場陰謀後,蘇沅和林明晰商量了一番,就想出了這麼個法子。
先將危害放大,把人嚇住。
然後再想法子將背後下手害人的人揪出來。
這樣既能把問題解決,又能不爭不吵地讓林家夫婦長記性,日後不再盲目。
一舉兩得。
蘇沅趴在桌上百感交集地笑了一聲,苦笑道:“不然能怎麼辦呢?”
“他倆不同旁人,我身爲晚輩,又有林明晰夾在中間,重話說不得,半點碰不得,直來直往行不通,就只能用這種鈍刀子磨肉的法子,不管怎麼說,只盼着最後能起效就行。”
話是這麼說,可蘇沅還是一臉明顯的不痛快。
這事兒辦得很是不符她往日作風。
蘇沅雖是沒受害,可心裏還是憋着火。
冬青知道她憋屈,想了想輕聲問:“那您後續打算怎麼處理?”
“想法子報官?”
蘇沅冷笑。
“報官?”
“那豈不是便宜了她。”
她端起茶杯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冷聲道:“敢背後做小人,就要做好當不了人的準備。”
“家裏我撒不得野只能憋着火就罷了。”
“在外頭,想做什麼,全憑我意。”
“這事兒沒完。”
林明晰將林家夫婦送走,回到臥房時,卻被冬青一本正經地攔住了門外。
似是看出了他的納罕,冬青微微一笑,淡聲道:“大人,少夫人說她心裏不痛快,暫時不想見您。”
蘇沅現在一看到林明晰,就會想到那個不知什麼時候惦記上了林明晰的吳家小姐,那種感覺就像被人撬開嘴塞進去了一桌子隔夜飯似的膈應得噁心。
林明晰……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苦笑道:“那她可說了什麼時候見我?”
冬青笑得無辜且正直,忍着笑搖頭說:“這少夫人沒說,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
“少夫人什麼時候將心口的鬱氣出了,自然也就願意見您了。”
林明晰輕輕地嘆了口氣,笑道:“那我這就去想法子給她出氣。”
冬青目送着林明晰走遠,轉身進屋就好笑地說:“大人此番,真真是無辜了。”
林明晰什麼都不知道,可眼下什麼又都好似與他相關。
蘇沅可以惱怒不理會林家夫婦。
他卻不能。
蘇沅聞言尷尬地頓了一下,沒好氣道:“你到底偏向誰?”
冬青樂不可支地勾起了脣,趕緊順毛說:“我自是偏向您的,您說什麼我便聽什麼。”
蘇沅滿意一笑,對着她招了招手。
“你過來些。”
冬青會意湊過去,蘇沅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冬青眼裏閃過一絲訝然,低聲道:“您這是要讓那吳家小姐身敗名裂啊……”
蘇沅無聲勾脣一呵,似笑非笑地說:“她先惦記我男人,我陰狠些怎麼了?”
“若只是尋常少女心動,便是聖人來了也多說不得,可這年少悸動之下遍佈陰暗心思,甚至還起了害命的打算,這見不得光的心思就再也容不得了,怪不得我惡毒。”
她緩緩閉眼,慢悠悠道:“不光是她,牽連進這件事的人,一個都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