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到一個時辰,她們關上門後說了什麼,就都傳到了蘇沅的耳朵裏。
蘇沅聽完天一繪聲繪色的描述,直接被氣得笑出了聲。
她把手裏的冊子放下,冷笑道:“我還沒死呢,就惦記着我的嫁妝,這對母女還真是……”
“想得很是長遠啊……”
天一聞言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唏噓道:“都說走一步看三步,可這對母女一步沒能走出去,就先盤算到了千百步之外,的確是很有特色。”
或者說,自以爲是到了一種境界。
盲目得讓人想笑。
而她們絕對不會知道,吳太太費心讓人打聽的關於蘇沅的事兒,其實都是蘇沅和天一特意讓人放出去的。
換句話說,都是假的。
蘇沅面無表情地捏緊了拳頭,看似平靜,可手背上卻無聲暴起了密密麻麻的青筋。
天一見狀默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咳了咳才說:“您之前讓我辦的事兒有眉目了。”
蘇沅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是怎麼回事兒,眼底燃起了絲絲興趣。
“找到合適的人了?”
天一一言難盡地笑了一下,戲謔道:“我先強調一下,咱們不是栽贓冒充,是真的有這麼個人。”
“什麼?”
蘇沅略帶訝然的張大了嘴,玩味道:“你是說,吳雨燕真的有過一個私相授受的男人?”
天一點頭,好笑道:“是真的,咱們不用費心編一個假的了。”
吳雨燕缺了大德惦記自己的男人,還想設計害她的性命,蘇沅也沒打算讓她好過。
於世間女子而言,名聲一柄殺人無形的利刃。
她原本是打算無中生有編個故事,找個男人冒充一下,說是與吳雨燕過往有私情,徹底絕了吳雨燕攀高枝的念想。
名聲都敗了,看她哪兒來的臉面去癡心妄想。
可誰知,天一去找人的時候順帶查了一番吳雨燕過往的底細,還真讓他查出了這麼一個人。
與蘇沅的打算不謀而合。
蘇沅甚至都用不着費心算計。
蘇沅好笑道:“那人如何?”
天一表情變得格外微妙,頓了頓才說:“跟林大人比,自然是一無是處的。”
蘇沅不滿地呵了一聲,冷聲說:“誰讓他跟林明晰比的?”
“他也配?”
聽出蘇沅對林明晰的維護之意,天一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努力正色道:“那人名喚魏書生,祖上百十年前也是出過縣官老爺的,可逐漸往後就落沒了,到了他這一輩算是出了頭,考了個秀才。”
天一對讀書人向來持有說不出的尊重,可此時提及魏書生時,卻是滿眼譏誚。
他說:“雖說秀才不是什麼太大的功名,可只要踏踏實實地過日子也能勉強過得去,可這人本事不大,玩心不小,先是染上了逛花樓暖玉懷中香的毛病,隨後又添了出入賭坊的愛好,家中本就家底涼薄,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就落了個家徒四壁的下場。”
而後魏書生求生無門,機緣巧合之下就得了機會進入了吳家做吳家小少爺,也就是吳雨燕親弟弟的教書先生,這才謀得了一門生路。
這人若是能老老實實地教導吳家小少爺,大約也不會過得悽慘。
可這人根子裏就爛了心,幹不出半點兒能讓人說好的事兒。
吳雨燕當時年歲小,心悅情郎情急之中,不慎露了馬腳。
吳太太察覺後,原本是想將魏書生毒死以絕後患的。
可魏書生性狡似狐,也始終防備着吳太太下狠手。
在吳太太動手前就找了機會脫身,但最後跑得慢了一些,被人追逐下跌斷了一條腿,僥倖保住了小命。
他逃生後沒敢聲張,在城中整日與乞丐爲伍,靠着討口要飯活命。
天一循跡找上門去時,險些被眼前所見驚掉了下巴。
吳家小姐當年到底是多眼瞎,才能看上這麼個披了身人皮的廢物?
聽完天一的話,蘇沅的臉一點點的黑了下去。
她抓起桌上的一支筆砸到了天一身上,忿道:“這樣的人你拿來與林明晰比?”
天一好笑得不行地抓住了筆,笑着說:“這不是給您打個比方嗎?”
“這人我已經找到安置好了,而且他的手上就有吳雨燕送的貼身之物,咱們到時候只要將這人帶到詩會現場,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看上好一場大戲。”
有了這麼一個人,蘇沅事先想好的安排就一個都用不上了。
她靠在椅子上笑了幾聲,嘖道:“無巧不成書,這還是真是天助我也。”
天一頗爲贊同地點點頭,轉而眼中帶了點點不解。
“但是您費這麼大的周章何必呢?要想讓吳家遭報應,隨便換個什麼法子不比這個簡單?”
蘇沅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說:“你知道什麼情況下,才能讓一個人真正地陷入無法自拔的絕望嗎?”
“什麼?”
“就是在她以爲自己馬上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然後卻發現自己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妄想都在眼前一一破裂的時候。”
蘇沅重新展開了一張紙,戲謔道:“貓抓老鼠時大約也是這般場景。”
“給她希望,又一一將她所奢望的妄想一一擊碎,讓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在乎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失去,最後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蘇沅的心情不錯,字裏行間甚至還帶着幾分說不出的笑。
可就是這幾分笑,卻真真切切地讓天一感受到了脊寒之意。
鈍刀子磨肉,細法子誅心。
蘇沅如此,可比直截了當地讓人去死刺激多了。
天一默默地在心裏爲吳家母女點了一根蠟,佩服道:“主子高明。”
蘇沅勾脣無聲而笑,淡聲道:“不這樣細細地報復回去,怎能回報她們母女的送藥之恩?”
“這還只是開始,不急。”
“好戲在後頭呢。”
天一走後,蘇沅將寫好晾乾的信收好疊進信封裏,出門叫來了春華把信給了她。
“將廚房裏新做出來的點心撿上一盒,附着這封信給白家小姐送過去,就說我過幾日再去找她。”
春華拿着信去了。
半個時辰後,白家。
白蝶看完手中的信,沒忍住噗嗤一聲樂了出來。
“這個南沅沅,可真是惹不得。”
她起身拿出了一疊精緻的請帖,期待十足地說:“不過我也喜歡看熱鬧,人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