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審訊過程不到半個時辰,林明晰成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天一也在這短短的半個時辰內刷新了對林明晰的認知,心裏對蘇沅的佩服也更上了一層樓。
能在不動聲色間把如此狠角色的心抓在自己手裏,讓他喜怒隨己,不得不說,蘇沅當真是好本事……
審訊結束,林明晰面色不是很好地出了牢房。
他腳步微頓,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衙役說:“給周安些喫的,另外周婭身上的傷勢拖了這麼幾日,再拖下去恐怕不行,給她找個大夫先看看身上的傷。”
“是。”
衙役應聲後又面露遲疑,忍不住小聲道:“大人,那這二人應當如何處置?”
“先放着。”
林明晰說完就走,天一趕緊拔腿跟了上去。
他回想着先前在牢房中看到的情景,皺眉道:“那個名喚周婭的女子,似是受了內傷?”
林明晰點了點頭,輕聲道:“那日她闖入府中,被沅沅打了一掌。”
蘇沅的武藝在真正的高手前算不得什麼。
可週婭只有一身蠻力和三角貓的功夫,被蘇沅死命拍上一掌,也險些丟了半條命下去。
隨後又被林明晰關着磋磨了這麼幾日,剩下了半條命估計也沒剩下幾口氣。
得知是蘇沅手筆,天一露出了頗有榮焉的神情。
“主子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他誇讚得真心實意,林明晰聽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天一也不介意冷了場,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還有一封信雙手遞給林明晰。
他沉聲道:“這是陛下讓我轉交給大人的。”
“信中是陛下對大人說的話,盒子裏裝着的,是陛下給大人即將誕生的孩兒的出生賀禮。”
林明晰沒想到遠在懷北,在盛京城中的皇上還能想到自己,微怔之下露出了意外之色。
他雙手將東西接過,輕笑道:“有勞。”
“這都是爲臣子的本分,算不上勞累。”
“更何況我此次前來給尊夫人添的麻煩不少,跑跑腿帶個話,也是應當的。”
林明晰聞言眼中多了一絲玩味,卻識趣地沒多追問他給蘇沅添了什麼麻煩。
他雖說請天一喝茶,可天一本身對喝茶這種雅緻之事興趣不大。
又見沒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出了牢房,很快就找了個理由獨自離去。
林明晰揣着他給的東西,徑直回了府。
進門卻得知蘇沅帶着人出了門。
他在家中等了快兩個時辰,蘇沅才帶着人前呼後擁地回來。
剪月去帶着人把東西安置好。
蘇沅進門就坐在椅子上不願起來,林明晰很是知趣地主動伸手幫她揉了揉腰,好笑道:“去買什麼了?”
蘇沅灌了口水才說:“爺爺和娘讓人送了些東西過來,我想着買點兒懷北的東西給他們帶回去,大小也算是個禮。”
禮不在價貴,而在心意。
蘇沅原本是想隨便買點兒,可一去到集市上,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真的小瞧了這個地方。
野狼肉,兔子肉,沙鼠肉,甚至還有蠍子,蛇,蜈蚣和叫不出名字的大蟲子,居然都是喫的!
除了這些在當地人眼中能直接喫的,還有活着的小狼崽和沙狐賣。
蘇沅活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着真正的野狼崽,還有白色的沙狐,新奇得好一會兒沒能挪動道兒。
要不是惦記着還有正事兒沒辦,她說不定還能再多看會兒。
林明晰聽得發笑,輕聲道:“此地野物甚多,狼羣更是不少,狼羣會趁着夜色襲擊牧民的羊羣,城外的牧民也會組織好了一起到山丘中設伏,宰殺狼羣,偷走狼崽,所以你在集市上見到的,應該是牧民從荒漠裏偷來的狼崽。”
蘇沅咂咂嘴暗暗稱奇,不知想到什麼,突然轉頭:“你不是去審人了嗎?”
“這麼快就回來了?”
提起此事林明晰眼底染了一層晦色,他握住蘇沅的手輕輕嘆了口氣,無奈道:“沅沅,我回來正是爲了與你商量這事兒。”
“這兩人,可能不太好處置。”
若是尋常劫匪,害過命的奪過財的,直接按律處死即可。
可這兩人的情況卻不能按常規來處理。
周安周婭兩人是兄妹,也是孤狼尾匪患的首領。
他們煽動城中乞丐,盤踞孤狼尾爲害,搶奪他人財物,這是不爭的事實。
可據林明晰所查,以及所有人的口供證實,他們並未害過任何人的性命。
之前城內外被渲染得極其駭人的殺人害命的傳聞,真的都只是以訛傳訛被誇張化的傳聞。
林明晰擰着眉說:“他們起初盤踞孤狼尾的初衷,是爲躲避官府迫害。”
“等等!”
蘇沅舉起手打斷林明晰的話,不滿道:“迫害?”
“誰迫害誰?”
當官的一家子什麼都沒做,又是被搶東西,又是被持刀脅迫的,真受了委屈的人還沒說什麼,他們這些行兇的還敢說自己受迫害?!
這算個什麼道理!
捕捉到蘇沅眼中憤怒,林明晰失笑搖頭。
“迫害他們的人不是咱家,另有其人。”
“準確地說,是前任知府。”
宋朝暉死後,皇上就從外指派了一人調任至此。
可並非人人都有宋朝暉那種苦難先磨己的覺悟,也並非人人都想做個好官。
那人至此後,仗着天高皇帝遠無人知曉自己所爲。
大肆搜刮百姓少得可憐的財富,甚至不惜採用各種齷齪手段,強佔他人私產,逼得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三年任期滿,那人就用搜刮到的錢財打點好了前程,拍拍屁股走了人。
被陰影籠罩了數年的懷北城百姓,對官府的惡意卻仍在蔓延持續。
林明晰很不幸,他正好接到了這個燙手的鍋子,然後成功的,被前期留下的惡果燙了一手的大泡。
周家兄妹,原本家境尚可,在懷北城中也算個富戶。
可被前任知府找了由頭殺了父母家人,霸佔了家產,兄妹二人不得已流竄在外做了乞丐。
隱姓埋名多年,終於在不久前集結了一羣乞丐,夥同着上了孤狼尾,想佔據那處跟官府作對,來報自己的家仇。
結果好死不死,剛把自己的復仇小組織擺弄好,就碰上了林明晰。
意外搶了林明晰的娘,持刀恐嚇了林明晰的媳婦兒,然後從首腦到小嘍囉被林明晰一網撈了個一乾二淨。
多年籌謀,算是徹底碎在了眼下。
林明晰難掩煩躁地抿了抿脣,冷聲道:“前任知府所行糊塗,我早在之前就知道些,但是沒想到能混賬到這種程度。”
“周家兄妹帶着人盤踞孤狼尾,一開始設法搶奪之人,全是之前與前任知府勾結爲害的人家,並未爲害尋常百姓。”
“可日子長了,能得的好處少了,底下就有人開始作亂,打上了尋常百姓的主意。”
機緣巧合之下,林慧娘就被搶了。
蘇沅聽完吶吶良久,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竟不知道該同情誰……”
林慧娘爲了點兒野菜,無辜受累被搶還受足了驚嚇。
周家兄妹籌謀多年,好不容易煽動出了點兒規模,結果還沒來得及多幹兩票就毀在了野菜上。
這還真是,成也野菜,敗也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