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堇元在書房批閱文件。
郭節抱着一摞新的文件進來，瞧着少帥連上一批文件都還沒辦完，暗自咂舌，少帥怎麼了？以前效率奇高，最近在養病，也不至於慢到這種程度。
他正準備識趣地抱着手裏的文件退出去，厲堇元出聲了：“她的資料查到了嗎？”
郭節點點頭，急忙將文件全部送上去。
原來少帥辦公心不在焉，等的是這個。
厲堇元翻開雷亦瑩的資料，資料十分翔實。
她這些年確實都在國外生活。
撫養她長大的是其生母，在二十五年前被雷父抓到與洋商私通，懷着身孕被雷家幽禁思過，卻在一個夜晚私逃出來，追着歸國的洋商到國外，堅持打了無數場官司，今年初終於贏得一紙判決，當年是洋商強侵。
拿到判決書，證明了清白，雷母就撒手人寰。
她在國外辦完了母親的葬禮，纔回到國內認祖歸宗。
完全東方人的相貌排除了混血兒的嫌疑。
一番波折，雷父接納了她。
厲堇元的心被什麼戳動了一下。
剎那間，她的放肆，她的頂撞，情有可原。
合上文件後，厲堇元走出書房，聽到樓下一陣歡聲笑語。
傭人們圍在廚房邊，看着她手持兩根筷子放在分離的蛋清裏攪合，手速快得和龍捲風一樣。
不多時，透明的蛋清便變成輕盈的奶油雲朵一般。
“打發蛋清，然後再和蛋黃糊和在一起，就成了戚風蛋糕的底子，送入烤箱就行了。”
小戰神鼻尖尖上沾着麪粉，顯然剛剛在幫她做蛋糕。
烤箱的位置偏高，賀知知把他抱起來，小戰神看着烤箱內膛，一臉期待：“這樣就能做成栗子蛋糕嗎？”
“當然不行了，等它烘烤脫模後，我們還要打發奶油，用栗子裝飾。不過我是第一次做這個，可不比酒店裏的專門廚師做得好喫哦。”
“雷姐姐做的纔是最好喫的。”小戰神很捧場。
一大一小圍在烤箱面前，紅光暖暖地照亮二人的臉。
“少帥！”傭人發現少帥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樓來了，慌忙讓開一條道。
“給我。”厲堇元注意到賀知知已經抱不起結實的小戰神了，身體全靠着牆支撐重量，於是單手把兒子接了過來。
小戰神抱着厲堇元的脖子，嫌棄了一聲：“阿爸，你怎麼下樓了？雷姐姐只是試着做了個小蛋糕，不大，你可別和我搶。”
這小子護食。
厲堇元嘴角一抽：“我正好餓了。”
“你明明不喜歡喫甜食！”
“我現在喜歡了。”
賀知知無奈地看着爺倆鬥嘴。
小戰神咬牙切齒的。
忽然之間，他的嘴裏落下了一顆牙齒。
賀知知在地上撿起來，笑着說：“我們把掉下來的牙齒丟到屋頂上，就可以向牙齒仙女許願了！”
她開始以爲這是小孩正常的換牙，可拿起牙齒看了看，笑容很快就僵了。
因爲小戰神的牙齒裏面竟然黑黑的，有很大的蟲洞，這是一顆長了很久的蛀牙。
按理來說應該早就痛得發作了。
“你張嘴我看看！”
小戰神緊閉着嘴巴，支支吾吾的，竟然露出害怕的表情。
“不行，必須看！”賀知知板着臉，“不然我今天就回家。”
竟然有五顆蛀牙之多。
他太愛喫甜食了。
“你除了對行軍打仗上點心，難道從來都沒注意到他會牙疼嗎？”賀知知情急之下剜了厲堇元一眼。
“叫牙科醫生來。”厲堇元竟然沒有反駁，而是聽她的請了醫生。
賀知知仍是念唸叨叨：“小孩子長蛀牙，就會偏側咀嚼，影響面部發育。”
這麼可愛的小孩子，要是長大了成爲頜面不正，變醜了多可惜。她心疼壞了。
小戰神看着她爲了自己，竟然敢指責兇巴巴的阿爸，就輕輕地拉了拉她的手。
“雷姐姐。不怪阿爸，是我自己感覺不到疼。”
“別怕，我這是諫言，有理有據。”等等，她回過神來，“什麼？你說你感覺不到什麼？”
小戰神擡起一隻手，詭異地一掰，關節頓時“咔嚓”一聲脫落，但他又面不改色地接了回去。
“我天生就感覺不到疼。”
“你……”賀知知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什麼罕見病？
“所以我長了蛀牙，自己也不知道牙痛。我阿爸更不知道。”
“那你之前在醫院處理傷口的時候？”
“是我裝的。”他心虛地望了賀知知一眼，小心翼翼地問，“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小怪物？”
“當然不會！”賀知知斬釘截鐵，心疼地抱緊他。
她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他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就有小戰神的外號，不僅是因爲他繼承了厲堇元的逆天種子，還因爲他天生痛覺神經缺失。
“那你從小到大，不都是受了傷不知道？”
“嗯。只要雷姐姐不覺得我是小怪物，其實這也算是很厲害的本領啊！軍隊裏面，人人都誇我天生是我阿爸的繼承人呢。”小戰神天真地咧嘴一笑。
“不！我不覺得！”賀知知摸摸他的頭，擔憂地凝望着他，“不知道痛，你就不知道害怕，害怕其實是我們人類的自我保護機制，只有怕痛，你纔不會去做危險的事，纔會更好地保護自己。”
小戰神愣住了。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的阿媽就告訴他，去越級挑戰那些高大的軍漢。
只要贏了，阿爸就會對她刮目相看，稱讚她教子有方。
他小時候總是渾身是傷疤，自己感覺不到疼，阿媽也一臉無所謂。
可他看別的孩子，只是跌倒了，都會被阿媽抱在懷裏緊張地呼呼。
原來，被擔心是這一種感覺。
不多時，牙醫上門來了，看到小戰神的牙齒蛀成這樣也是喫驚不已。
不過他熟練地拔了五顆蛀牙，都壞到深處了。
不愧是厲少帥的兒子，全程吭都沒吭一聲。醫生讚賞不已，很快拔牙完畢，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小戰神卻拽住醫生的白袍，指指白色瓷盤裏盛着的牙齒，意思是還給自己。
加上之前掉的，一共有六顆。
小戰神小心翼翼地分了兩顆給賀知知，分了兩顆給厲堇元，也留了兩顆給自己，仰頭一笑：“鵝們仍倒五鼎徐元吧？”
拔得太多，他現在說話漏風了，還不習慣。
賀知知一臉懵。
厲堇元翻譯：“他喊我們把牙齒扔到屋頂去許願。”
小戰神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