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帥府多日,沒想到又回來了。
賀知知繼續當小戰神的睡眠神器。
別唱歌,唱歌他會聽錯。
——兩隻女鬼,兩隻女鬼,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
別講故事,講故事他會腦補。
——農夫拔苗助長,拔啊拔啊,結果拔出的禾苗下面是一顆人頭。
小戰神顫巍巍地將小腦袋放在賀知知的心口,只需要聽着她的心跳聲,就足以緩緩地睡着。
只要她在就好了。
厲堇元輕輕地推開門,探進來看了看,問:“明戰睡了?”
他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和軍褲,袖子挽起,露出有力的手臂,因爲是居家,上面三顆釦子沒有扣緊,整個人流露出居家的溫和與放鬆的俊朗。
賀知知連忙坐直:“嗯啊。挺好哄的。就是好像在做噩夢,頭上一直有冷汗,擦也擦不盡。”
這感覺怪怪的,好像丈夫忙完了回屋,隨口問到孩子的事。
賀知知看到他手裏端着一杯濃茶,不知不覺就想起了林樹生屋子裏的茶,膈應。
“你居然還喝得下去?”
“還有軍要文件沒處理完。”
“哦,你白天陪他玩了一天嘛,耽擱了是不是?”
“陪他,不是耽擱。”
窗外的雨聲沙沙,賀知知沒想到兩人居然能夠這麼心平氣和地聊天,她發現令人聞風喪膽的殺神,面對唯一的兒子居然是如此的溫柔賢父。
“這是他第一次承認自己害怕。”厲堇元修長的手指,隔空劃過了小戰神酣睡的臉頰,“上次詐你的不算。”
“第一次?”
“我以前以爲,他沒有痛覺神經,不知道痛,就不知道害怕。後來有次在他面前射殺了一個殺手,我看到他站在我身後瑟瑟發抖,臉上濺着血,才知道,他也是會害怕的,只不過從不和我說。”
“爲什麼?”
“他以爲,或者他阿媽以爲,像我這樣的殺神,兒子一定要像我一樣狠絕,才能得到疼愛。可我小時候也不是無所畏懼的,正因爲害怕在亂世中死得太容易,我才努力做主宰生死的那一個。”
聽着聽着,賀知知驀地抓住了厲堇元的手。
他疑惑地擡眉。
“既然小戰神不知道你允許他害怕,那麼你應該告訴他。”她拉着他的手,下放到小戰神起伏呼吸的胸腔上,帶着他輕輕地拍了拍。
像是哄一隻小奶虎。
“阿爸……”小戰神在睡夢中彷彿有所感觸,呢喃一聲,驚惶的睡顏安定了些。
“少帥,你今晚就在這裏睡吧?”賀知知讓開自己的位置,“明天他起牀看到是你陪他在噩夢中睡着的,他就會知道,不管他勇不勇敢,害不害怕,阿爸都是他的後盾。”
這個邀請很誘人。
厲堇元凝視着昏黃燈光下她柔和的小臉,心頭一熱:“那你睡哪?”
“我打地鋪啊!我答應了小戰神今晚陪他睡,也不能偷偷溜走。”
賀知知傷神地扶額:“少帥吶,我是國外長大的,不講究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可我今晚認認真真跟你走心,您能別在這時候和我走腎行嗎?今天沒那個心情。”
她想多了。
厲堇元只是將手中的濃茶放在了小戰神的牀中間,作爲一條界限。
他頭回這麼尊重一個女人。
牀很寬,尺寸相當於兩張大牀拼在一起。這是他特別定製的,明戰自小睡覺愛滾來滾去,彷彿在夢裏也在刻苦練習拳打腳踢。
賀知知頓時臉紅,她沒事想那麼多幹嘛。
仔細感受了一下,這牀墊居然是席夢思。
她人生第一次睡席夢思,是在七年前風月堂那一夜。
七年後,居然再度與他同牀共枕。
她緊張地閉着眼睛,可是又忍不住偷偷看他的模樣。
他睡成一條筆直的線,僅佔與肩同寬的面積,這個男人連睡相都控制得極爲精準、凌厲。
“偷看我?”
他閉着眼睛居然也能發現?
“我失過明,對目光很敏感。”
“哦哦哦。睡了。少帥晚安。”賀知知趕緊矇住腦袋。
厲堇元這才睜開眼睛,望向她的方向,冰涼的眸光一點點泛起火星。
她居然對他失明的過往毫不意外,而失明的事是從不外傳的機密。
薄脣勾起,這小女人開始有破綻了。
夜深了,每個人都睡着了。
“啪!”小戰神腳一踢,夢中一個掃堂腿,但鬼魂是漂浮的,他沒掃倒,它反而朝他俯身衝了過來。
啊啊啊!
他一下子嚇得睜開眼睛,感覺身下溼溼的。
什麼!尿牀了!
小戰神感到萬分難堪,他可是個大男孩,長大了還要迎娶雷姐姐當新娘的,萬一被她看見自己尿牀了,不就是終身恥辱。
他趕緊坐起來,卻發現身邊多了一坨黑影。
他險些尖叫了一聲——
喫我啊,我是小孩肉比較好喫,別喫我雷姐姐!
不過,等小戰神回過神來,卻發現那個“鬼”是他阿爸。
魔王級的男鬼都不至於這麼英俊。
但阿爸從沒陪過他睡覺。
這是平生第一次。
他心中一暖,無窮無盡的勇氣佔滿了胸腔。
阿爸是愛我的。
不像阿媽說的,阿爸有了別的女人,生下了弟弟妹妹,就不愛我了。
這個午夜,小男孩想得特別、特別多。
當然,中間的牀單溼透了,他也大膽地換到阿爸的另一邊去睡。
阿爸反正愛我,就讓阿爸睡中間溼的地方。
翌日清晨,賀知知一聲尖叫震響帥府。
和七年前一樣,她發現自己被厲堇元緊緊地摟在懷裏,枕着他的手臂睡了一夜!
真是活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