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雷佩茹端着兩碗牛骨湯到書房裏。
一碗放到賀知知面前，一碗放到雷疆運面前，兩人還沒來得及正式談。
雷佩茹做出一副聆聽好學的樣子坐下來：“爸，都是女兒的錯，讓您這些天辛苦了。其實就百貨公司挽回女賓客流量的問題，我也有些急智。”
“那你先說吧。”雷疆運看向二女兒，“說完了早點去休息。今天沒抄夠的佛經明早再補上。”
雷佩茹一心想表現，張口就來：“既然清輝百貨上新，那我們也儘快調度一些海外時髦新品，再一樣的打折力度，太太小姐們自然就回來了。”
說到時髦，雷疆運自然而然地看向賀知知，把歸國的她當作海外流行的風尚標。
雷佩茹後悔竟然幫了對頭一把，趕緊改口：“爸，您別急着問姐姐怎麼選品，姐姐在國外生活慣了，不瞭解國內的女賓能夠接受什麼尺度的時髦。她有的衣服太前衛大膽，看着反而……有傷風化。”
賀知知懶得反駁雷佩茹，直截了當提出了自己的主意：“我聽說有家商號送貨到宅，送貨員全是翩翩少年，貴婦小姐們看對了人，買賣也好說。有時候買貨甚至搭配送人，生意極爲不錯。”
雷佩茹“噗嗤”一聲笑出來，幸好自己跟進書房了，說有傷風化還真沒冤枉她。
果然，雷疆運的臉上也是烏雲密佈，他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居然就是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主意。
“爸，明天我陪着您去視察貨架，看哪些商品該革新一下吧。”雷佩茹想着計劃順利的話，禁足令自然迎刃而解。
雷疆運正要點頭。
賀知知擲地有聲道：“我這送人的辦法，既不用打折，也不用另外囤貨，但我保證，女賓的客流量，至少翻三倍！”
“三倍！”雷疆運站了起來。
他興奮得氣息都亂了。二女兒說那些價格戰，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下下策，哪比得上大女兒的保證有吸引力。
“你吹牛！這樣老鴇一樣的賣貨，一定會砸了我們百貨的招牌！”雷佩茹大喊。
賀知知笑眯眯：“我有沒有吹牛，等我的辦法實施過後，自然有答案。”
與此同時，電影公司的周老闆日子也不好過。
劇組決定停工一月，女主連換兩人後，又經歷片場事故正在休養中，男主則是直接瘋瘋傻傻了。
拍電影不易啊，他頭髮都急白了。
尤其是，昨日厲少帥帶兵來了趟電影公司。
士兵抱着一箱金條放在了桌子上。
厲堇元道：“這是之前拍攝徵兵廣告的酬金。”
“少帥，不用的！能給我個機會拍您的鏡頭，是我的畢生夢想！”周老闆一臉崇拜地吶喊心聲。
另一個士兵又抱着一箱金條放在了桌子上。
厲堇元道：“《俠女行》的項目繼續拍！”
這回，周老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很糾結，女主可以等，但男主不可能演了，已經拍攝的電影膠片該怎麼辦呢？重拍？換替身拍？還是改劇本？
“夫人！夫人！我糾結，我想喫你做的醪糟湯圓。”
此時此刻，周老闆像哭鬧的孩子一樣喚着年邁的夫人，夫人是周家的童養媳，比他大十幾歲，但他敬她，愛她，從不受外面狐媚子的誘惑。
傭人從廚房探出頭回：“老爺，夫人出門去了。”
“拗不過章夫人、李夫人的邀請，於是就出去了。”
傭人說的這兩位夫人，也是比較守舊的人，不是特別大的動靜，不會出門。
“去哪裏？”
“金城百貨。”
只要不是逛男人的窯子就行，周老闆醋意稍解，可又跳了起來，自己的女主角，可不就是金城百貨的千金？難不成夫人誤會什麼了？
他急匆匆地坐車出門，在金城百貨人潮擁擠的門口，意外發現《俠女行》的導演也來了，且左臂右膀上都挎着購物袋，和人形掛架一樣。
今兒個又不是置辦年貨的節日！怎麼大家都在搶購？
“我兩個閨女非要來逛金城百貨，什麼都想買。”導演苦着臉。
周老闆也趕緊在人山人海里尋找自己的夫人。
原來夫人正被百貨公司的化妝品櫃員圍着，給她噴了噴香水，然後爲她攬鏡描眉，重新化了個不老氣的妝容。
夫人本來不自在，但看着章夫人和李夫人在旁邊享受着，周圍幾乎都是排隊躍躍欲試的女賓們，便也漸漸放鬆下來了。
一切皆因金城百貨的櫃員們竟然換了姑娘們上崗。賀知知帶頭爲大家提供商品的試用服務，用了都說好，好了自然買。
在這以前，所有百貨公司的店員都是男人，市面上極少有招聘女性的工作崗位。
所以，稍微羞澀守舊一點的女人，根本不願進去逛店，避免和生男共處一室，只有少數開化前衛的女子才大方逛店，這點客流量遠遠不夠。
賀知知的送人服務，是把女人送給女人，女人才懂女人。這開發了舊式女子這一塊的銷售市場，在當時是極其前衛的商業策略。
女賓客流量的回升，何止三倍，五倍都不止！
周老闆站在百貨公司門口洶涌的人潮中，似乎入定了。
他的口中喃喃：“少帥的命，其實是雷大小姐救的。”
“傅方銘那廝本想趁機陷害她，但雷大小姐撿起了劍，面不改色刺退了他。”
“金城百貨如今在全城出盡風頭，因爲雷大小姐破天荒聘請了女店員。”
“我已經知道該怎麼拍了！”周老闆兩眼放光，抓住導演的手臂，“這部電影既然打算走國際化先鋒路線，就要考慮到目前的社會趨勢，前清養出來的舊式女子註定要步入歷史，可是，現在女人們大多還只是走出來活躍在社交場，未來註定要出現在更多隻允許男人擔綱重任的場合！”
導演回過味來：“周老闆，聽你的意思是改後面的劇本？”
“對！”周老闆凝重地點點頭，“就拍絕對的女主電影，爲新時代的女性意識覺醒添一把火。”
“改是可以改，剛好傅方銘目前拍攝的戲份，可以剪成一個反派男配，作爲邪派少主，被女主角一劍了結。”導演陷入深思，“只是到時候這部電影就過於驚世駭俗了。”
“你家也是兩位千金，難道你不想她以後生活在一個不用纏腳，不用三從四德，不用當丈夫的附庸，隨心所欲而活，乘風破浪的時代嗎？”周老闆握住導演的手，語重心長。
“就像雷大小姐一樣！”
兩人的心思都火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