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完泳,賀知知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了雷公館。
門口的傭人道:“大小姐,剛剛一個叫秋池先生的人,給您送了一個包裹來。”
這麼快!一定是父親的作品照片!
賀知知心花怒放,激動地衝入客廳。
客廳裏,孫妙琴和雷疆運都在,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小胖子,六歲左右的小男孩,像一個圓形的球。
孫妙琴正寵溺地喂他喫東西:“慢點、慢點喫,學校伙食不好嗎?看把你瘦得。這回放暑假,一定得好好補一補。”
想來,這小孩應該就是孫妙琴生的兒子,雷亥,在一家寄宿制的學校唸書,放寒暑假纔回來。
雷亥一邊喫東西掉渣,一邊拿着蠟筆在什麼紙片上瞎塗一氣,嫌棄道:“還以爲送的什麼好東西呢?就這,看小爺給你添幾筆神來之筆。”
賀知知注意到他身邊有拆開的包裝油紙,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她疾步走過去,抽出紙片一看,果然是秋池先生送來的作品照片。
一張仕女圖被他添幾筆畫成虯髯大漢,完全看不出原貌。
不止這一張,是每一張照片都遭了他的荼毒!
賀知知氣得直接奪過雷亥的筆,在他的胖臉上畫了幾筆變狗熊。
“哎呀,瑩瑩,你怎麼能這麼欺負你弟弟!他還是個孩子呀!”孫妙琴護短,一下子把雷亥擋在身後。
雷疆運也不會理睬這些小事。
這時,雷亥下班回來了。
瘦高沉鬱的他剛進門,雷亥就拍着掌哈哈大笑:“竹竿怪回來了!”
“亥兒!那是你大哥,別亂叫。”孫妙琴表面呵斥,眼底卻透着溺愛。
雷亥立刻懂事地端着一杯茶,迎過去:“大哥,喝茶!”
雷炎沉默地繞過雷亥。
雷亥卻故意把一碗熱茶朝着雷炎的背後潑去,大叫道:“呔!妖怪!顯出原形!”
雷炎拎着公文包的手,指節捏緊泛白,依舊一言不發。
這次雷亥顯然搗蛋過分了,雷疆運瞪了孫妙琴一眼,她只能抓過雷亥,正準備面子上教育一頓。
豈料雷亥狡猾地從書包裏拿出一張成績單,搶先獻上:“爸、媽,您們看!”
期末成績單上,每一門都是優。
雷疆運的鬍子愉快得高高翹起,卻礙於小兒子剛剛連闖了兩次禍,只是冷哼一聲:“不打不成器!上回還全是不及格,靠打才能開竅。”
趁爸媽不注意,雷亥悄悄衝賀知知和雷炎做個鬼臉,一副你們能奈我何的囂張模樣。
賀知知算是明白,這些年,雷炎在這個家是怎麼過來的了。上有極品父母,下有極品姐弟。
“大哥,快去我房間,我幫你看看後背燙傷沒有。”賀知知細心地扶着雷炎上樓。
房間裏,在賀知知的再三要求下,雷炎寬了衣服坐下。
燙紅的後背上,有許多陳年的鞭痕。
雷炎不說,賀知知也不敢問,只能忍着好奇,爲他的背上塗上碧綠的清涼膏。
在她塗藥的時候,雷炎隨手拿起那些被塗鴉的照片,淡淡掃了一眼。
“這是賀真璋的?”
“大哥也知道他?”
“多年前,有位有生意往來的洋商託雷家買過他一幅作品。”
雷炎拿出其中一張照片,拍的是賀真璋畫的宮廷夜宴圖。
他用指腹擦淨照片上的蠟筆塗鴉,照片迴歸原貌,看上去的確是一副正常普通的畫作。
而他端詳片刻,看上去面色似乎有些詫異。
“大哥,照片有問題嗎?”
“我記得這裏,以前有畫東西。”雷炎指了畫上一處,這裏現在是空白的。
“這是秋池先生千辛萬苦拍來的,應該就是真跡。”
“我也許記錯了。”雷炎恢復閉口不言,站起來,穿上了襯衫走出去。
賀知知靠在門邊,看着雷亥又一把一把地在開他的門鎖。
就像他的心門一樣,不肯對人打開。
樓下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歡聲笑語飄上來。唯有他們兩人是這個家的孤兒。
“大哥,爲母親報仇的事,算我一個不行嗎?”賀知知按住他的手,深沉懇切,“你不要一個人強撐着了,你現在有我。”
雷炎頓了頓,只是拂開她的手。
“我習慣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