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雷疆運壓根連打罵都不屑了,回到雷公館,直接找到了當初孫妙琴賣給自己爲妾的賣身契,冷冰冰地丟到她面前。
麗夫人是吳會長的好友,也是整片西北最有錢的寡婦。
西北最大的金礦,屬於她的軍閥丈夫,在她丈夫死後,就屬於她。
沒有人來爭奪,軍閥丈夫在世時,爲她調教了十個義子,個個都忠心於義父義母,替她守着江山。
麗夫人有錢,但只會花錢,不會錢生錢,此次祕密來金城,是想拿出半個身家做投資。
這是雷疆運有史以來接觸到的最大的生意。
他行蹤隱祕,不敢讓別人知道這個消息,生怕被人搶了先機。
他打聽到,麗夫人行事有一個特點,不看人,只看牌,打牌打得好,就說明爲人好。
她尤其喜歡天胡的人,這樣的人一拿到手就是一副胡牌,說明上天也青睞他。
且她牌癮上來晝夜不分,所以雷疆運夜夜不歸,打起精神都要陪她血戰到底。
今日孫妙琴闖進去的時候,雷疆運正好手握一副天胡的好牌,卻被她推翻了麻將桌。
那不是一副牌,是一整座金礦!
雷疆運殺了孫妙琴祭天的心都有了,現在只是丟給她一張賣身契,讓她以後自生自滅。
“爲什麼!爲什麼!老爺!我替你生了一兒一女啊,還替你精心侍奉夫人!”孫妙琴痛哭流涕,話裏有話。
“你生的女兒在蹲大獄,你生的兒子騙老子是天才,而精心侍奉夫人?”雷疆運用力抽了她一巴掌,“當初夫人喝的茶,就是你端的,然後就和那個洋商亨利滾到了一起。你一說,我倒懷疑起這件事了!”
反正孫妙琴已成棄子,他索性把責任全部推到她的身上。
就算這時候孫妙琴若咬定他是幕後主使,時過境遷,也只是空口無憑。
他心虛地看了賀知知一眼,不知道她會不會相信。
賀知知卻望着樓上,雷亥不知何時從房裏出來,愣愣地站在樓梯口,小臉慘白。
“亥兒,亥兒,快過來向老爺求求情,說你以後會好好讀書,出人頭地,莫說一座金礦,十座金礦也能爲家裏掙回來。”孫妙琴看到雷亥下來,如同撿到一根救命稻草,手拽着他跪下,按着他的頭“砰砰”地磕出巨響。
雷亥頭破血流。
他並沒有求雷疆運,而是望着賀知知,嘴脣翕動:“大姐姐,我娘真的害了你娘嗎?”
賀知知不忍,輕輕點點頭。
雷亥猛地掙脫開孫妙琴的控制,跪行到賀知知的面前,抱住她的雙腿哀求:“你能給我娘一條出路嗎?”
可雷亥的下一句話,卻讓孫妙琴呆住了。
“讓我娘爲你娘當掃墓人,每日抄寫經書,燒掉拜祭。”
孫妙琴怒吼:“不!不!怎麼可能!我是金城百貨的老闆娘,我怎麼能做一個掃墓人?”
她撲上去就要扇雷亥的耳光:“你這個不孝子!忘了是從誰身上掉下的肉!”
好在賀知知及時擋在雷亥面前,瞪着她,周身的氣勢與殺神無異,孫妙琴不甘心地回到地上跪着。
事實上,這條出路已屬不錯。
像孫妙琴這種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人,若是失了靠山,又不甘心貧困生活的,遲早要淪落到窯子裏。
雷亥在賀知知的身後抹抹眼淚,哽咽道:“娘,當作清修不好嗎?等我長大以後出人頭地,再接你享福,爲你養老送終。”
雷疆運沒說話,反正只要把孫妙琴這個烏煙瘴氣的女人送出雷家就行,這些年她管着自己不能娶妻納妾,他早就一肚子火。
在一個矇矇亮的早上,孫妙琴被送走了,金銀首飾都被管家扒了下來。
當天下午,雷疆運就一口氣納了三房姨太太,原來以前他確實有相好的,只不過藏得極好,沒有被孫妙琴發現。
分別是歌女出身的燕姨太,家中畫店破產的晴姨太,還有街頭賣身葬父的盈姨太。
燕姨太在三人中年紀最大,其實也不過二十七八,雷疆運讓她管家。
新官上任三把火,姨太太也如是。
燕姨太需要尋個人立威,她聽說過少帥如何青睞賀知知,是不敢對她下手的,於是目標就落在了生母剛被送走的雷亥身上。
麗夫人的事,也引得吳會長勃然大怒,直言雷家是扶不起的阿斗,取消了雷亥的陪讀資格。
雷亥更加沒有靠山。
燕姨太看不慣雷亥年紀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習慣,尋了個藉口說他在寄宿學校讀書,應該鍛鍊獨立自主,就逼他衣服自己洗,什麼事情都自己做。
短短數日,雷亥的變化很大。
以前那個驕縱的小胖子,竟然瘦出了尖下巴。
賀知知有心要幫他撐腰說幾句,卻被他攔住了。
“大姐姐,沒媽的孩子像根草,竹竿怪以前過這種日子,我也行!我也能夠像他一樣忍辱負重,熬到長大了就有出息。”
雷亥懂事了,歷經心酸後,驟然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