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狂風忽然刮開浴室的窗戶,凜冽而暴躁。
厲堇元起身關窗,生怕冷着了她。
又要打仗了!
“是羅鳴奇……因爲上回史密斯的事嗎?還是另外的勢力……”賀知知語無倫次,他實在是樹敵太多。
“事情很複雜。”厲堇元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她的脣上,“別問,我只剩幾分鐘的時間。”
“那這次多久回來?”
“快則半年。”
上次和羅鳴奇打仗,他說快則半月,這次卻是快則半年,足足延長了十二倍。
此行之兇險,不用多說。
賀知知的臉色越發凝重。
看着她這樣呆若木雞的樣子,厲堇元反而展顏一笑:“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時候的你嗎?”
“什麼時候?”她木訥地問。
“你以爲我要死的時候,就會格外關心我。”厲堇元擡起她的下巴,凝視着她霧氣氤氳的眼眸。
她的眼睛裏都是他。
“我最喜歡這樣的你。”
“那你倒是去死試試啊!”賀知知狠狠地磨着牙,故意懟他。
厲堇元不生氣,他的小騙子經常扯謊,而且是彌天大謊那一種。
“可惜我不能死,我要愛護我的女人和孩子。”他乾脆翻身入水,濺起無數水花。
浴缸的水溢出大半,兩人俱是渾身溼透。
“你願意陪我赴湯蹈火嗎?”水裏面,厲堇元貼着她,胸膛的心急促而有力地跳動着。
有那麼一瞬間,賀知知想說願意。
“不願意!”她果斷地拒絕了,金城裏雷家的事沒有了結,也有欠她一條命的吳遊,她必須留在這裏。
在他離開的半年時間,足夠她處理完這裏的事,而後遠走高飛。
唯一的好消息,這可能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
聽到她的拒絕,厲堇元很失望,但這個答案其實在他的意料之中。
未來還沒有安置穩妥,九死一生的事,他不能打草驚蛇。
公館外,銳利的鳴笛聲響起。
厲堇元起身,軍裝的肩膀載起了水中的玫瑰花瓣,烈裏纏柔。
他低頭看她一眼:“小騙子,你說不願意,我希望是騙我的。”
說話間,他一直凝視着她的紅脣,想在上面蓋滿印記。
賀知知早就習慣這樣的前奏,不客氣地揭穿他:“你是不是又在打算強吻?”
“是。”他爽快地承認,“你得慶幸時間不夠,不然我……”
厲堇元話音未落,賀知知就抱住他的脖子,將他重新勾到水裏。
反正她從來就逃脫不掉他的吻。
若是最後一吻,她寧可自己主動開始,主動結束,免得任他採擷,後果難料。
這一吻,頗有些像上回在港口的水下渡氣。
“可以了吧?”吻至第二聲鳴笛聲按響催促,她一下子推開厲堇元。
“真乖。”厲堇元滿意地摸摸她溼潤的頭髮,意味深長,“小騙子,記得我上回收你學費,教你的歌。”
“打倒列強,打倒列強,除軍閥,除軍閥……”賀知知不明其意,哼唱了一遍,唱到“除軍閥”的時候,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腫高的脣,有些羞惱。
厲堇元又吻了她的鼻尖一下:“你要除我,我當然如你所願。從今以後沒有軍閥姓厲。”
說完這句,他就走了。
賀知知也起身,她可能真的泡得有些久,有些頭昏目眩,乾脆坐在浴缸邊歇息,取了塞子,看着水靜靜地流走。
浴缸底顯出一件亮晃晃的東西。
是厲堇元軍裝上的鈕釦,掉在她這裏。
賀知知想把它撿起來丟了,可是拿在手上,卻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萬一他死了,就當是留個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