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知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回程的車上。
原來寒春的水那麼寒，她以後不敢再仗着會游泳，就隨意下河了。
躺在賽鈴的懷裏，賀知知感覺到一陣沉沉的疲憊，彷彿可以睡到地老天荒。
“楊先生呢？”她問。
“啞巴開車送他回去了。”賽鈴一刻也沒閒着，幫她搓着冰涼的手。
“厲堇元那邊，你不要告訴他今日發生的事。”賀知知囑咐。
楊牧救她是好意。
但厲堇元可不會管好意不好意，他會直接送人下地獄。
賽鈴也清楚利害，點頭答應。
“對了，導演說，今日你單人的鏡頭已拍夠了，讓你不要擔心拍攝進度的事，他們接下來只需要拍齊啞巴的戲份，就殺青了。”
“嗯。”
賀知知想，電影拍完，接下來就是剪輯成片，然後她和楊牧一起對着蠟盤錄音就結束了。
當時所謂的有聲電影，其實是一個機器放畫面，一個機器放聲音。
本來還打算長期合作，但經此插曲，兩人的合作看來只能止於這一部《戀之曲》。
有厲堇元在，她就不能過從甚密，害了楊牧。
和賽鈴說了這麼一會話，賀知知又覺得困了，她知道這種季節落入冷水，少不得要發燒感冒，自己估計是逃不脫這一遭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賽鈴推醒她：“小姐，別睡了，到公寓了，姓吳的在門口等你。”
吳遊在上班時聽說了她落水的事，立刻帶了個醫生登門來看她。
這位醫生是霧國名醫，平日很難預約，吳遊也是有幾分本事，竟然能把他請來上門看診。
醫生用聽診器爲賀知知聽了聽肺音，皺眉：“小姐記得要好好臥牀休息，減少外出，現在只是感冒，但春寒料峭，就怕後續發展爲肺炎就不好治了。”
吳遊一聽如此嚴重，也是着急不已，親自照名醫開的單子，去西藥店買齊了藥，又在賀知知的公寓照顧了她好一會才走。
“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使館今日不放假，他是中途溜出來的，現在還要回去。
他真想班都不上了，可又怕失去好不容易在霧國使館中得來的地位。
等吳遊一走，賀知知就從牀上坐起來。
賽鈴擔心：“小姐，你剛聽到醫生說什麼了？還不好好休息。”
老話果然沒錯，禍兮福所倚。
“賽鈴，之前我們在吳遊和羅鳴奇之間佈局這麼久，現在有一個千載難逢，一擊必中的好機會。”
賽鈴雖然聽得心動，卻仍是更擔心她的身體，撅着嘴，把她按回牀上：“醫生剛剛都說了，你要好好休息。”
“不。”賀知知抓住她的手，很認真地吩咐，“你快點去金城監獄，給守衛的送多一點錢，讓他今晚給雷疆運送進去鵝肝、牛排、魚子醬，越奢華越好。”
賽鈴不解，給雷疆運送豪華大餐，和佈局的羅鳴奇、吳遊有什麼關係。
她甚至覺得賀知知果然是落水燒糊塗了，開始胡言亂語。
不過看主人這麼堅持，賽鈴是個很聽話的女傭。
她就算不理解，也會照辦，就爲了讓賀知知安心，能好好休息。
這一夜，監獄裏的雷疆運發現了碗中藏着的驚喜，險些感動得哭出來。
自金城落到羅鳴奇的手中，很快官場陰暗，民生凋敝，連監獄這種地方也是層層貪污剋扣，所以犯人們一日勞作下來，往往只有一餐填肚子，還只是特別稀的稀粥，和着秸稈灰。
雷疆運已經蹲了幾個月的監牢，還喝不慣這種稀粥，人瘦得皮包骨，老態龍鍾。
他常常在夢裏夢到以前的山珍海味，沒想到夢想成真。
“怎麼會這麼香？”雷疆運住在陰冷潮溼的羣體牢房，和一羣殺人越貨的兇犯關在一起。發飯之後，同室的犯人很快聞到不對勁。
每一個飢腸轆轆的人都有一隻比狗還靈的鼻子。
雷疆運躲在角落，什麼也不說，抱着碗拼命地鯨吞。
他的碗很快見底。
牢裏的老大檢查了每個人的碗，檢查到雷疆運的時候，發現碗底有一點油腥。
“老不死的東西，敢躲着喫獨食，你不想活了。”他一腳踹向雷疆運的腹部，“給老子全部吐出來！”
獄卒巡過這裏，也當沒看見一樣。
家屬給的錢只有添菜，不包括保護費。
雷疆運被打得很慘，幾乎只剩一口氣，不僅喫下去的菜，連膽汁都嘔出來了。
賀知知聽說這個消息，覺得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