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堇元殺神的名號，源自他十六歲時殺死了自己的親哥。
有人說是爲了奪權。
厲大帥擔心他下一步就是弒父，所以抓住他要處死。
是老夫人放走了厲堇元，並陪着他在那幾年的追捕中顛沛流離，讓厲大帥投鼠忌器，生怕傷到老母親，最後只得放虎歸山。
老夫人不僅救了厲堇元的命，還變賣了身上的所有首飾，幫助他招兵買馬，東山再起。
“祖母。”厲堇元一向對老夫人很尊敬，但聽見她對賀知知不客氣，他的語氣也加重了，“旅途辛苦，您身子禁不起折騰，應該直接回帥府休息，而不是到這裏來。”
“我有急事找你。”老夫人察覺他的不快，暫時略過這一茬，說回了正事。
賀知知很知趣地回到臥房，將客廳留給兩人議事。
“我乘坐的是政首夫人的專機。”老夫人道。
老夫人極有政治手腕，厲堇元不意外她在南方几月，就能結交到最尊貴的第一夫人。
“政首夫人也來了嗎？”
“政首夫人沒有來，但是她最得力的心腹女官何慧，帶着三小姐來了。”
厲堇元面色漸肅，在這個革命停滯的時間節點，二位尊貴的女眷迫不及待地乘坐專機前來，顯然不是遊山玩水，只怕別有所圖。
“三小姐鄭鈴芝婚姻告急。”
聽到老夫人這一句話，厲堇元頓時明白。
南方政府的政首一共有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三女分別嫁入全國最大的三個家族，憑藉三大家族的政治、經濟、文化影響力，政首才成功調度了各方力量，建立了以打倒列強和軍閥爲目標的南方政府，可以與被軍閥控制的北方政府分庭抗禮，甚至到現在穩壓一頭。
其中三小姐鄭鈴芝嫁入的是畢氏家族，其先生是畢家的長子，畢沉。
畢氏家族是全國首屈一指的財閥家族，其在各行各業的投資，幾乎影響着全國的經濟。
這一對的婚姻告急，不是尋常的癡男怨女分道揚鑣，而意味着南方政府今後的經濟困境。
畢氏家族極可能不再支持革命。
難怪重要的金城一役勝利後，南方政府卻遲遲沒有宣佈趁勝追擊，繼續北上。
“祖母，政首夫人派心腹陪同鄭三小姐來到金城，難道就能挽回岌岌可危的婚姻，繼續獲得畢家的經濟支持？”厲堇元猜到她們的目的，卻不解如何能夠達成，畢沉與金城的關聯並不密切。
“不錯。她們會來金城，關鍵在於我賭了一把，是我邀請她們的。”老夫人高深莫測地一笑，“嬌兒能幫助鄭三小姐挽回婚姻。”
嬌兒即是鄂東嬌。
老夫人不知出於什麼理由，對鄂東嬌極有信心。
一旦她在政首夫人面前立功，便是政首承了厲堇元的情。
厲堇元清楚老夫人的圖謀，面露不悅：“祖母，恕我直言，鄂東嬌明日就會向你請辭。我不希望有任何事，延遲她的離開。”
“明日？爲什麼！”老夫人聲色俱厲。
“有些事，她越界了。”厲堇元簡單帶過原因，然而語氣卻是不容反駁。
“她是你的姨太太，這些年也是你的左膀右臂，能越什麼界？”
老夫人轉動着手上的雞血色紅寶石戒指，瞟了一眼臥房的方向：“因爲她！”
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慍怒的陳述。
“旅途辛苦，祖母，您早點回帥府休息吧。”厲堇元轉頭吩咐，“郭節，送祖母回去！”
郭節只得伸手請道：“老夫人，走吧。”
一直以來，祖孫之間從來是祖慈孫孝的畫面，今夜竟然帶了些劍拔弩張的鋒芒。
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厲堇元一眼，點點頭隨郭節離去。
她走後，厲堇元關上了門，也關上了窗，又在門窗的附近新增了一些機關。
賀知知從臥房裏出來，看到他的謹慎佈置，疑惑：“你在做什麼？”
“今夜祖母會對你不利。”
“爲什麼？”賀知知想，自己總共和那位老夫人才見了一面，說了一句話而已。
“你覺得爲什麼？”厲堇元笑着看她，“她怕我堂堂一軍統帥，以後變成一個妻管嚴的慫貨。”
賀知知想起他剛剛紆尊降貴爲自己洗足的事，的確，任何一位上了年紀的長輩見了都會生氣，可一生氣就要人命，這一點，他們厲家的家風還真是出奇的統一。
“什麼妻管嚴……”賀知知惱。
“的確，不是妻管嚴，是我甘願伺候的。”厲堇元將她拉過來摟在懷裏，“以後還需要清洗哪裏，請儘管吩咐。”
賀知知氣個半死，索性岔開話題：“就算老夫人要對我不利，可是樓下不是有衛兵？你佈置這些做什麼？”
“那些人不夠。”厲堇元彈彈她的額頭，像是在給她講題，“老夫人這些年收養了不少孤兒，讓他們爲了一碗飯自相殘殺，一輪輪剩下來的，就是她的死士。”
他曾經有一場仗，敵方三萬大軍，他只有三千人，最後能夠以少勝多，全靠老夫人借了他一百死士。
厲堇元清楚老夫人的手腕。
賀知知只聽這一番描述就毛骨悚然。
晚上，厲堇元在公寓留宿，賀知知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結果，這一夜相安無事，莫說死士殺手，就算一隻蛾子都沒有飛進來。
賀知知被他以貼身保護的藉口抱了一夜，難免以爲是他蓄意欺騙，天一亮，就把他踹下了牀。
厲堇元的手一直緊緊地抓着她，摔下牀的時候一併把她拉了下去。
兩個人一上一下，倒比之前一左一右要貼得更緊。
賀知知慌張地掩住胸口，惱怒罵道：“無恥！你居然連你祖母的謊話也編。”
以往這種時候，厲堇元多半會接一句打情罵俏的，但這一刻，他卻沉默着，金子般的晨曦照耀着他的側臉，緊鎖的眉頭顯得異常擔憂。
他很少露出這種表情。
“我馬上送你離開金城！”他忽然想到什麼，甚至不惜打開牢籠，讓賀知知脫離自己的勢力掌控。
然而，此時，門外已響起了敲門聲。
“雷小姐，政首千金鄭三小姐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