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東嬌挎着一個藥箱,說賀知知出門時忘帶了。
賀知知當然沒有藥箱,這藥箱是鄂東嬌自己的。
衛兵將她攔着,她自我介紹:“我是帥府的姨太太鄂東嬌,也是雷小姐的徒弟。”
賀知知會意過來,這一定是厲堇元的安排,於是點頭對何慧道:“是的,何長官,還請放我的助手進來。”
何慧點頭,心中對賀知知更加佩服,連帥府尊寵的姨太太都削尖腦袋要做她的徒弟,可見她的醫術必定高超。
鄂東嬌進來後,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鄭鈴芝,調慢自己的呼吸。
她在觀察,一個人的疾病,也反映在皮膚紋理和體味。
此刻裝作賀知知的學徒,她已經沒有切脈的機會,而何慧又存心試探神醫的本事,並不會仔細說明病症,所以“望聞問切”,只剩下了“望、聞”兩項還可行。
鄭鈴芝見狀,以爲鄂東嬌是爲自己的身份和美貌所驚,以至於這般失態,不由高看賀知知一眼,心想道,厲堇元如今軍功卓着,他的姨太太應該跟着他見了不少要人,怎麼一副如此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點着實不如她氣定神閒的師父。
“師父,您每回看診都要鍼灸,今天鄭三小姐的毒,也需要施針排毒嗎?”鄂東嬌收回目光,恭敬地請示賀知知。
她當然看出二位女眷現在重視賀知知,而輕視自己。
以往這種醫治的場合,鄂東嬌本來絕對是出盡風頭的那位。
此刻風頭被搶,她不由十分不爽,可也只得隱忍不發。
厲堇元威脅她,若是不能替賀知知解圍,那她就不是被驅逐,而是死路一條。
當然,她也按老夫人的囑咐,敲詐成功,讓厲堇元同意,如果她成功解圍,就可以留下來。
賀知知順着她的話點頭:“你跟着我學得倒也不錯,這樣吧,你去施針,在這些穴位……”
她走過去,像是傳授不傳之祕那樣,附耳鄂東嬌,輕聲說道:“我剛剛已經診過脈,感覺鄭三小姐的脈搏時快時慢,有時候間歇很長,而且跳動很弱,給我一種很細很細抓不住的感覺,六分鐘一共跳了……”
她儘可能準確地描述自己體會到的脈象,幸好她足足切了六分鐘的脈,有什麼特徵都牢牢記在心裏,雖然不明白那代表什麼,可她記得細緻又牢靠。
鄂東嬌驚訝她居然這般臨危不亂。
一個根本不會醫術的人,被請來替權貴看診,頂着性命之憂,還能收集到這麼多信息,總結的話雖然外行,可細節十分豐滿,有着極強的參考意義。
鄂東嬌點點頭,故意大聲道:“師父,是這些穴位嗎?”這些是說給別人聽的。
繼而小聲回覆:“這是澀脈,女人非孕即無經。”
結合她所看到的鄭鈴芝皮膚表象和聞到的氣味,確實與此脈象統一。
再聯想到婚姻告急的傳聞,這毒是什麼便不難判斷了。
“請鄭三小姐伸出左手和右手,並將衣袖捲起來。”鄂東嬌嫺熟地拈起銀針,道。
鄭鈴芝望了何慧一眼,何慧再看向賀知知,微微不滿。
賀知知心中暗道,你要是想讓我親自施針,那怕就不叫鍼灸,而叫扎小人了。
鄂東嬌也在旁邊氣得半死,想當初,哪次自己出診,不是別人三請四請,厲堇元當初中毒,也是派人尋遍海內外,纔將自己請入帥府,還許以姨太太的榮華富貴。
於是,她將銀針收起,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她想看到賀知知急得滿頭大汗,駭得快要暈過去的倒黴樣子。
可賀知知並沒有流露她想象中的驚慌失措,反而比一根定海神針還淡定地回覆:“何長官恐怕不知道,之前我拍戲時,不小心傷及神經,現在動手的準頭大不如前,東嬌跟我學習了一段時間,天資勉強過得去,這方面已有我以前的八九分,夠對付了。”
之前道具出事,賀知知片場受傷的事還上過新聞。
何慧調查便知,確有其事。
於是她不再懷疑,點頭讓鄭鈴芝配合。
千金名媛的手又細又嫩,彷彿是在牛奶裏泡大的。
鄂東嬌並不完全相信賀知知對脈象的轉述,在鍼灸觸碰鄭鈴芝時,若有若無地摸了一把脈,發現與賀知知的描述分毫不差時,她的心中再次震驚。
此人若是從小有幸拜在師父門下,今日的成就恐怕比我只高不低。她想。
“這到底是什麼毒?”鄭鈴芝見鄂東嬌一針一針下得極爲果斷,自己的雙手已被扎得跟刺蝟似的,尖端逐漸變黑,十分着急地問。
何慧也覺得鄂東嬌的鍼灸手藝嫺熟非常,效果立竿見影,又聽說其拜入賀知知門下時間不長,不禁更覺得賀知知果然是神醫,極會調教徒弟。
自己還有一個小女兒,琴棋書畫皆不感興趣,要是學會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以後擇偶也更有資本。
有了送女拜師的心思,何慧對賀知知也更加尊敬了:“雷小姐,萬望指點。”
“東嬌,你說一說。”賀知知端出一副考校徒弟的姿態。
鄂東嬌今日一直被呼來喚去,宛如一個工具人,此刻也是咬碎銀牙,表面還要做出一副誠懇恭敬的樣子:“回師父,鄭三小姐中的乃是寒春毒,萃取自西域一種永不開花的植物根莖,無色無味,可通過皮膚接觸慢慢沉積體內,導致女子的經血量越來越少,逐漸趨無,雖然於性命無礙,但是會造成不孕不育,子嗣艱難……”
她滿篇華彩,依舊是爲賀知知作嫁衣。
賀知知點頭:“嗯,沒白教你。”
何慧拍手稱讚:“雷小姐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毒醫的傳人。等三小姐病癒之後,我一定彙報政首,請他向全國通報表彰您的醫術卓絕,以後無論您着書立說,還是開館行醫,政府都會大力支持。”
“不用了。”賀知知尷尬,“我對行醫並沒有興趣,只是師父他偏要教我,我就隨便學學而已。我更熱愛拍戲。”
連鄭鈴芝此刻也有些佩服了,脫口而出:“只是隨便學學就有此成就,雷小姐果真是天才。”
這些讚譽都應該是我的!鄂東嬌在旁邊慪得心肝俱痛。
賀知知也覺得這些讚譽都過了,輕描淡寫吩咐道:“東嬌,再爲鄭三小姐拿一瓶解毒丸。”
鄂東嬌依言行事,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介紹:“每日一顆,七日爲一個療程,最多三個療程,癸水就會恢復。這期間,我們會定時複診。”
鄭鈴芝面露欣喜,何慧拿出一張名片,越過鄂東嬌,雙手遞到賀知知面前:“多謝雷小姐,日後有任何事情,都不必怕麻煩我。”
賀知知當然知道這張名片的重量,何慧乃是政首夫人的心腹,平常許多人想盡辦法攀附接近她,都苦於沒有渠道。
這張名片,等於是全國名媛社交所能達到的巔峯人脈,也是進入夫人政治中心圈的准入券,現在自己平白賺了她一個人情,而人情是無價的。
不知道害她的人有沒有算準,她會因禍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