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個紅綠燈，兩輛車分道揚鑣。
帥府和公寓的方向並不同。
賀知知迫不及待地從後車座上坐起來，一下子彈得離厲堇元能有多遠，就有多遠。
厲堇元摸着殘有餘溫的脣，猶在回味。
賀知知瞪他一眼：“我答應你會提防鄂姨太。但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定的自由。像之前那種形同軟禁的日子，我過夠了。”
“可以。我會撤去公寓的衛兵。但你要保證，不能擅自出金城。”厲堇元一口答應。
至於老夫人那邊，郭節已經領着他的命令，此刻正在率兵清理老夫人養了多年的死士，作爲她設計賀知知，逼他留下鄂東嬌的回報。
賀知知沒想到他這麼輕鬆就同意了，繼續道：“但如果最後證明鄂東嬌沒有問題，厲堇元，請你善待她，她畢竟是小戰神的母親。”
“明戰的母親是……”厲堇元險些脫口而出。
汽車停下，公寓到了。
賀知知打開車門，遲疑地轉頭：“你剛剛想說什麼？”
“沒什麼。”厲堇元避而不談，“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到軍區處理一些事情。”
賀知知便沒有追問，轉身上樓。
軍區裏，郭節正在接待老夫人。
老夫人收到蓄養多年的死士被一網打盡的消息，馬上趕來了軍區質問。
她身份尊貴，郭節不敢得罪，只得不停地賠着小心，等到厲堇元回來，才長鬆了一口氣。
“少帥！老夫人盛怒呢。”他滿頭大汗，總算可以退場。
厲堇元見到老夫人在這裏，也不意外。
“祖母。是你先動的手，就要承受後果。”他冷冷地提醒，語氣裏帶了些疏遠之意。
鄭三小姐求醫問藥的事，明顯是個陰謀。
一是老夫人想利用解毒的恩情，爲帥府攀上政首。
二是老夫人訛稱賀知知是神醫，將她陷於險境。
三是老夫人料定厲堇元爲了營救賀知知，必須收回鄂東嬌的驅逐令。
老夫人一步接一步，可謂算無遺策。
這種算計，寒了厲堇元的心，以至於他對老夫人的敬重，像雪崩一樣開始坍塌。
他開門見山，直接把話挑明：“祖母，無論你有多欣賞鄂東嬌的才華，但我喜歡的女人從來不是她，這一點不容人算計和改變。只要您明白這一點，以後我依舊會孝敬您。”
他用了“孝敬”，而不是“孝順”，這兩者有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別。
老夫人當然知道厲堇元猶如一匹孤狼，最不可能順從。她最欣賞他的也是這一點，是天生的將領，只有他領導別人，沒有別人能控制他。
正因爲她對厲堇元給予厚望，所以才極盡挑剔他身邊的女人。
“堇元，羅鳴奇對她做的那些腌臢事，全天下都知道，帥府有這樣的夫人，註定淪爲別人的笑柄。你是我最器重的孫子，不能被一個這樣不堪的女人損盡威名。”老夫人痛心疾首。
“誰敢妄議她的是非一句，就是自尋死路！”厲堇元殺意森森地駁回。
哪裏有非議，他就打下哪裏的江山。
老夫人言語一滯，又追問道：“那你還想過沒有，她身子虧損，註定無後。”
厲堇元更是傲然：“這一點，不勞祖母擔心。明戰很喜歡她，她也視明戰如己出。實在不濟，只要她喜歡，隨便選幾個伶俐的收養便可。”
“好！好！就算剛剛說的那兩點你都不在乎。”老夫人只得使出最後一招，“堇元，那你還想過沒有，之前在南方，一批接一批刺殺你的那些人是誰派來的？”
“只是些打仗不如我的無能之輩。”對於這種不敢正面較量，只敢陰着來的對手，厲堇元不屑一顧。
南方政府內部不和，爭權嚴重。
不少人盯着軍中高位，本有些盼頭，卻在厲堇元來到南方之後，形勢大變。短短時間內，光他所立下的戰功，已動了許多人的升遷路。
“此次如果嬌兒治好了政首愛女，挽回鄭三小姐岌岌可危的婚姻，等於挽留了畢氏家族支持革命的金山銀山。你覺得，下一步，政首會不會擢升你的軍職？而那些刺殺你的人，以後升階無望，反過來只會像狗那樣巴結着你！”老夫人搬出厲堇元的前途，苦口婆心道。
一個成功男人身後的女人，只會風花雪月的戲子，顯然不如天下第一毒醫的傳人有分量。
可惜，厲堇元全不在意。
“我的女人是用來愛的，不是官場的籌碼。”他的語氣很篤定，“再者，我已經與南方政府那邊通過氣，此次醫治，全然與我無關。”
“糊塗！”老夫人心痛無比地喊道，“這麼大的功勞，你居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放棄了。倘若不借這次機會登上高位，以後那羣惡狼會更加肆無忌憚地刺殺你！”
她當然看出來，他不願意居功，是因爲嫌棄鄂東嬌參與其中。
如果讓鄂東嬌在這一次將功補過，以後，他就再也無法名正言順地驅逐她。
說到底，他仍是在爲那個姓雷的女人打算。
“祖母，我怕過誰的刺殺嗎？”厲堇元自負一笑，“來一個，我殺一窩。”
言盡於此，他不客氣地逐客：“郭節，送老夫人回帥府！”
一直在旁隨侍的老嬤嬤聽見祖孫倆方纔吵得險些決裂，以爲老夫人會鬱氣難解，上車之後，本想寬慰幾句，卻見到老夫人嘴角微微一勾，蒼老的眼窩內流彩斐然。
竟是心情尚可的樣子。
“老夫人，您……”她心頭的疑惑憋了一路，直到回到帥府內，才迫不及待地問出來。
“他要堵住全天下悠悠之口，就必然要登上全天下最尊貴的位置。”老夫人目光長遠，並不計較眼前一次交鋒的得失，“這反而是一件好事。”
“那您是同意他和那位雷小姐了嗎？”老嬤嬤忽然又有些看不懂。
老夫人卻也是冷哼了一聲：“堇元未來要走的路，太弱的女人根本走不下去。鄂東嬌有驚世醫術，那位雷小姐能平安度過這次危機，也算有幾分本事。接下來，我會繼續觀望。她們誰有本事贏，誰纔會得到我這個老太婆的支持。”
老嬤嬤聽得心驚肉跳。
那贏不了的，自然就沒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