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同意你家孩子是失足落水的字簽了。我沒工夫爲這點小事和你繼續耗着!”周誠的妻子催促。
她迫不及待要出去迎接尊貴的少帥。
巴結如此貴人,說不定是舅舅升遷,父親生意做大的良機。
這時,外面的風猛地灌了進來。
夏天的風,縱然是夜晚,也帶着驚人的熱力。
門開的地方,厲堇元面色沉暗,彷彿是從地獄的黑暗中走出來的,語氣帶着凜冽的殺意:“誰說我兒子不見了是小事?”
周妻愣住。
她拿起桌上的花名冊,失蹤的小孩明明叫明戰,不姓厲。
她扭頭望着周誠,眼中畏懼裏夾着渴望,可週誠也搖搖頭,意思是自己不知情。
不過,周誠反倒鬆了一口氣,慶幸事情有這麼大的轉機。
與此同時,收到辦事員通知少帥親臨,急忙趕來的鎮長聽到厲堇元的話,險些跌了個趔趄。
以失足落水結案,是他和自家侄女商量後的結果,免得影響他的晉升。
侄女信誓旦旦地保證,那所窮破學校,所有的學生都是小門小戶出生,家長根本掀不起風浪,隨便他們拿捏。
可現在,丟失的那個孩子,怎麼成了少帥的獨子!
鎮長的雙腿直打閃,咬咬牙走過去,劈頭蓋臉就連扇了侄女十個耳光,直扇得自己的胳膊都快擡不起了,還覺得不解氣。
人家是坑爹,她這是坑死舅舅啊!
鎮長的手指上戴着金戒指,格外刮人。
周妻的臉上道道血痕,很快鼻青臉腫。
“混蛋!你竟敢爲了保住你丈夫的工作,如此顛倒是非。”鎮長怒罵之間,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女人的身上。
“舅舅,明明是你……”周妻想着,明明是你怕轄區出了兇犯,纔想把案子壓下來。
可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怒斥“閉嘴,還敢狡辯!我沒你這樣的賤侄女!”
然後一個更重更沉的巴掌扇過來,直接將她打偏了撞到桌角,頭破血流地暈倒在地上。
鎮長解決了她,諂媚地轉身,走到厲堇元面前點頭哈腰:“少帥,都怪我家風不嚴,我一定嚴格自省……”
“砰!”
厲堇元懶得聽他廢話,已經一腳踢飛。
男人撞到牆上,後腦勺綻開。
兩股血流,從鎮長和周妻的頭顱裏流出,正好匯聚成一股。
看着地上的血,周誠嫌惡地站遠了一些。
他覺得他們一家連血都很髒。
他向賀知知深深鞠躬:“對不起,時間寶貴,已經不能再耽擱了。我建議少帥的人馬先沿着河岸搜索。”
賀知知說:“我要見那五個和明戰同船的孩子。”
周誠疑惑:“他們都是小孩子,受到了驚嚇,有些語無倫次。”
厲堇元走過來,手放在了賀知知的肩上,沉聲道:“聽她的。”
只三個字,賀知知便知道,厲堇元不怪她,她低着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但擡起頭時,已經恢復了冷靜。
這種時候,內疚和自責都不能解決事情,唯有冷靜最重要。
厲堇元覺得她做得很好,低聲道:“我先率人沿着河岸搜索,你在這裏繼續排查線索。如果有任何進展,派人通知我。”
賀知知點點頭,明白他依舊相信她,才把這樣的重任交給她。
隨後,厲堇元離開,周誠爲賀知知帶路。
好在那五個孩子就留在鎮政府的會議室裏,其餘的學生已經被學校趕來的老師接了回去,但那五個孩子卻不肯回去,嚷嚷着非要找到他們失蹤的同學才走。
“嗚嗚嗚!”孩子們頓時哭作一團,生怕賀知知責怪他們。
周誠無奈:“今天他們救回來後就一直是這麼個情況,問不了幾句就嚇得直哭,根本沒說清楚什麼。”
賀知知早已料到這種局面,點頭理解:“他們年紀畢竟還小。”
像小戰神那麼聰明懂事的,鳳毛麟角。
賀知知很有耐心地坐到孩子們的中間,輕聲道:“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這張會議桌就是船,你們像今天白天一樣跟着周老師坐船,船上發生了什麼,一起重新演一遍好不好?”
孩子中個頭稍高的小男孩第一個停止了哭泣,點頭如搗蒜。
在他的幫忙張羅下,孩子們用語言組織不出來的事情始末,都靠過家家的遊戲重演了一遍。
他們先演登船。
“啊!”一個齊劉海的小女孩尖叫了一聲。
“啊!啊!啊!啊!”緊接着其餘的四個小孩也紛紛跟着叫起來。
“認真點!”周誠着急,以爲他們胡鬧。
“周老師,這是我在和孩子們溝通。”賀知知不悅地提醒,轉而溫和地問小女孩,“你‘啊’是怎麼回事呢?”
“船頭堆着一堆樹枝,上面有刺,紮在身上特別疼,可是又躲不開。”小女孩回憶道,同時撩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還有紅紅的刺點。
周誠被提醒了這個細節,也是點點頭,不過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是的,那個老漢船上放着好幾個裝樹枝的揹筐,他說用這種樹枝燒火燻肉,特別有果木香,我當時本來想換一艘船的,但河面上只有一艘船,沒別的選擇了。”
“明戰也被紮了嗎?”賀知知追問。
幾個小孩子你看我我看你,不確定地點頭又搖頭。
“應該是被紮了。船上到處是這個木枝,雖然我讓他們小心點,但他們幾乎每個人都被紮了,很難躲開。”周誠撓一撓自己手,也有被扎的痕跡。
賀知知記在心裏。
孩子們繼續演船上的情況。
到了河中央的時候,老漢用船槳把周誠拍下了河,孩子們驚慌地大喊大叫。
高個子小男孩說:“這時候,明戰本來要衝上去和壞蛋打架的,但是壞蛋威脅他要是敢動,自己就把船弄翻。”
齊劉海小女孩淚光盈盈:“都怪我,是我不會游泳,我那個時候一直哭一直喊,明戰就沒敢衝上去,怕壞蛋把船弄翻了。”
“那明戰最後怎麼做的?”賀知知心痛,難怪小戰神會放棄抵抗。
“老壞蛋丟了一根紅繩子給明戰,讓他自己把自己綁起來。然後壞蛋就一直划船一直划船,劃了很久之後才把我們丟在岸邊。但他沒有把明戰丟下船,而是帶着明戰繼續划船走了!我聽見壞蛋跟明戰說,要帶他去享福。”
孩子們想起明戰,再次哭成一團。
事情差不多還原清楚了。
賀知知摸摸他們的頭:“別哭,我會把明戰找回來的。”
她起身出去,周誠也走了出來。
周誠心中痛苦,卻又手足無措,嘆道:“我說過,孩子們嘴裏問不出什麼。”
明戰的下落,還是沒有線索。
賀知知卻不這麼想,在她看來,案子已經有了一點眉目。
“至少,我已經知道,明戰不是被隨機選中的,而是一開始,船伕埋伏在河邊,就是爲了抓走他!”賀知知眼眶紅透,篤定地結論。
是陰謀,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