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倆走得很快,離離三步並作兩步扶着鄂東嬌回房。
“姨太太!”離離看着她的臉,尖叫了一聲。
鄂東嬌流鼻血了!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拿解藥!”鄂東嬌怒吼道。
她一生煉毒、下毒、治毒,從未體驗過中毒的感覺。
當這件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她只覺得天崩地裂。
尤其是,到現在她還不明白計劃哪裏出了差錯。
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有人將她的尊嚴撕成碎片!
這對於鄂東嬌,纔是真正的屈辱。
屋裏面,離離手忙腳亂地翻找藥箱,鄂之宗聽到喧鬧聲,嚇得又長哭不停,但這時候沒人有心思管他。
鄂東嬌甚至被哭得心煩意亂,惱怒地呵斥了一聲:“閉嘴!”
“姨太太!找到了!”離離抱着藥箱,欣喜若狂地高舉着一個綠色的藥瓶。
“快拿過來!”鄂東嬌面色激動,卻不敢走動,儘量避免氣血流動。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藥瓶,極度渴求,眼神放光。
然而,接下來,那個藥瓶就在距離她面前的咫尺間,被一顆子彈穿過,炸成宛若煙火般的碎片!
鄂東嬌霎時愣住了!
渾身發冷,汗毛豎立。
她頭次體會到死亡瀕臨的恐怖。
“我的解藥!”她忍不住淒厲地大喊了一聲。
離離卻面對着大門的方向,惶恐地跪了下來:“少帥!”
厲堇元沉面步入屋內,身後的郭節手裏持槍,正是他擊碎了藥瓶。
方蘭與厲堇元的站位臨近,母子倆的關係明顯緩和不少。
“鄂東嬌,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厲堇元怒喝一聲。
“沒什麼好說的,少帥要我死,我不得不死。”鄂東嬌面如死灰地看着地上飛濺的墨綠色藥水,這是她僅剩的一瓶解藥。
“少帥!姨太太中毒了!求求你讓她先解毒。”離離哭着磕頭。
她一邊磕頭,一邊用手去捧起地上的汁液。
手心好不容易匯攏一點,但灰色的塵埃浮在上面,甚至附着着幾根漏掃的貓毛,看上去極爲噁心。
但離離顧不得噁心,急忙跪行到鄂東嬌腳邊,哀求着:“姨太太,您快喝一點。求求您別嫌髒,這是救命的。”
鄂東嬌不願低頭。
珍貴的解藥再度從離離的指縫中流下。
離離哭得更厲害了,復又捧起,悽悽地勸:“姨太太,你救過離離的命,求求你,離離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您死。”
這句話總算讓鄂東嬌動容。
她低下頭,像貓一樣舔了離離手心上的汁液。
解藥如甘泉,灰塵與貓毛卻黏在她的脣上。
鄂東嬌覺得自己的命是活了,但身爲天下第一毒醫傳人的驕傲卻從此死了。
鄂東嬌的瞳孔無比黯淡,唯有拳頭用力捏緊,安慰着自己,只要還活着,就還有機會!
等到這時,方蘭才悠悠地出聲了。
“你們主僕倆怎麼了?怎麼整得生離死別似的?”方蘭十分意外的語氣,“剛剛醫院傳來消息,老夫人和戰哥兒都沒事,我纔想起是我在羊肉湯里加多了補藥,他們老幼不受補,所以才氣血上涌流點鼻血而已。只不過看着嚇人,還以爲是中毒七竅流血呢。”
方蘭笑眯眯的:“鄂姨太,你也是因爲產後虛弱,所以同樣不受補。你剛剛喫的什麼解藥呀,是不是自己心虛?”
此話一出,鄂東嬌才明白自己中計了!
她看着地上污濁的解藥,再想起自己方纔像禽獸一樣的舔舐。
“嘔……”鄂東嬌吐得昏天暗地。
這下子,她引以爲傲的毒術,完全像個天大的笑話。
“姨太太!您沒事吧?”離離是個忠僕,縱然在這種時候,她依舊對鄂東嬌忠心耿耿,撫着鄂東嬌的背,關切地安慰。
鄂東嬌嘔吐的藥水裏夾雜着恐懼的淚水。
這一次,她作爲女人輸了,作爲天才,也輸了!
那個女人甚至沒有出面,憑幕後的運籌帷幄,就讓她輸得一敗塗地。
“姨太太!姨太太!”
此時此刻,鄂東嬌的潦倒,看在離離的眼裏很心疼。
她咬咬牙,毅然決然地轉身,朝着厲堇元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少帥!我認罪!”離離昂頭喊道,“毒是我下的!是我討厭那隻貓兒,我在冬蟲夏草上塗了毒,想要哄騙婷婷幫我誘殺它,沒想到事情發生變故,貓兒沒喫,那有毒的魚餌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心裏害怕,就告訴了姨太太,所以姨太太才擔心自己中毒……”
“離離!”鄂東嬌倍感意外。
“姨太太,離離的命是你救的,卻給你添麻煩了!”離離眼含熱淚。
說完,她果決地從旁邊的藥箱裏拿出一個藥瓶,將裏面的毒藥一飲而盡。
妙齡少女轉瞬變成一具屍骨,皮肉難附。
“少帥。”郭節嘆氣,“這案子進了死衚衕了。”
過去幾年裏,鄂東嬌作爲厲堇元的下屬,立功無數。
軍隊是個講理服衆的地方。
如今有人認罪,再懲處鄂東嬌,只會被當成冤假錯案。
屋子裏,鄂之宗的哭聲再度響起。
厲堇元冷漠地看了一眼鄂東嬌,轉身離去。
方蘭也對事情的結果頗爲遺憾,不過,她目前更緊要的是快點出府找到媳婦,難道那邊發生了什麼變故?
不然賀知知怎麼會一直沒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