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知回家後，一直關在書房，在白紙上畫畫。
“像一隻眼睛，而瞳孔又像一個錶盤。”
衛湮的表述很清楚，她依葫蘆畫瓢就畫出來了。
但賀知知仍是沒有頭緒，看着紙上的圖案發呆。
不過當務之急還不是搞清楚這個紋身的意義，而是儘快破案，找到失蹤的賀燕。
直想到入夜之後，賀知知才終於有了辦法。
顧不得時間太晚，她匆匆地出門。
這一回，她來到了豐公館。
“我找豐廷。”賀知知看到上回讓雷炎出醜的老管家，忍住不快，說明來意。
老管家很快通報了。
豐廷已經打算睡下，穿着睡衣，叼着一根雪茄，搖晃着手中的紅酒杯，很是得意地見賀知知。
他以爲，這樣的夜晚，一位名媛千金獨自來到一個男人的家裏，必定是自薦枕蓆。
他與雷炎互相看不順眼，若能佔有雷炎的妹妹，等於一局勝利。
男人的較量，無處不在。
賀知知看到豐廷自戀的樣子，強忍住內心的噁心，提議：“豐司長，如今外交部的貴賓被人謀害，您居然還睡得着嗎？”
豐廷面上的得色褪去，這是他最近最惱火的事情。
因爲出了這檔子紕漏，聯紐合作無限延期，而他也被父親豐蘇明暫時停職，留在家裏避風頭。
賀知知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豐廷這時覺得，這女人哪是來自薦枕蓆的，分明是替她哥來找茬的。
“我不是來找茬的。”賀知知看穿豐廷的想法，直截了當說，“我是來找豐司長合作的。”
“合作？你以爲我會信？你們雷家這時候不落井下石已經算善良了。”豐廷冷哼一聲。
“衛名伶是我朋友，我想救他出來，只能儘快找到兇手。如果豐司長破案成功，不也可以將功贖罪嗎？”
賀知知的提議很有吸引力，豐廷動了心，卻又不相信賀知知有這個能力。
“如今警務廳的神探傾巢而出都沒什麼眉目，我憑什麼和你一個女流之輩合作？”豐廷質疑。
“因爲你別無選擇。你們國際司有自己的安保力量，正在和警務廳互相甩鍋，都說是對方安保不足。”賀知知這句話擊中了豐廷的軟肋。
果然他囂張氣焰偃旗息鼓，低頭道：“不知雷小姐有什麼錦囊妙計？”
“兇手謀害本傑明，卻擄走活的賀燕，證明他的目的可能不在於本傑明，而是從本傑明手中搶走賀燕，所以我們只要……”
賀知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豐廷半信半疑，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她說的確實有道理。
“我會照做。”豐廷同意，眼睛無意中望向窗外，忽地嘴角一揚，“不過，雷小姐等會回去，還是好好想想怎麼和你的兄長解釋吧。”
賀知知順着豐廷的眼神望向琉璃窗外，心驀地一沉。
她看見了雷炎的車。
雷炎知道她來了他的死對頭豐家。
不僅如此，豐廷還說：“對了，因爲我素來和幾個當紅女星有情感糾葛，平常府邸外都有不少記者，估計剛剛你深夜主動來我府上的照片已經被拍到了，明日恐怕是報紙頭條，那時候，你兄長的顏面可就掃地了。”
而賀知知剛來北方首府，對這裏的人情世故完全不熟悉，所以才落人把柄。
賀知知能夠想象，明天的報紙會刊出自己主動送上豐家門的新聞，而全城又街知巷聞雷炎和豐廷是死對頭，一個搶了另一個的職位，一個又架空了另一個的權力。
那麼自己“投敵”的做法，會讓大哥顏面掃地。
如今雷炎最看重的就是男人的面子。
賀知知的心沉了下去。
“雷小姐，恕我不遠送了。”豐廷得意逐客。
賀知知的腳步如同灌了鉛。
她到門外時，發現那些埋伏的記者們已經圍着雷炎在問：“雷廳長，您接送雷小姐出入豐家，難不成是主動向豐家求和示好？聽說之前豐總長的宴會上將您認錯成閹伶，而其子豐廷又聯合財政廳的朋友處處與您作對，這些事情您都不覺得是種侮辱嗎？”
雷炎沉着臉，一言不發。
賀知知走過去，牽了牽雷炎的袖口，卻被他輕輕地拂開了。
這是雷炎第一次拒絕賀知知的接觸。
照相機已紛紛對準了賀知知。
“雷小姐，請問你是情難自抑嗎？豐總長和雷廳長反不反對你們的戀愛？你覺得，兩家仇怨深結，你們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愛情故事嗎？”
賀知知心中暗暗叫糟，表面卻露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什麼？你們從哪裏聽說我和豐廷是一對的？”
“啊？難道你這麼晚來不是情侶約會嗎？”
“當然不是啊！”賀知知演技精湛，故事編得有模有樣，“我今晚來，是警告豐廷別癩蛤蟆想喫天鵝肉，他常常做出挑釁我哥的幼稚舉動，來吸引我的注意力，想要逼我答應他的追求，這種無聊的把戲讓我煩不勝煩。”
“今晚，我可以當着各位記者朋友的面宣告，就算全天下只有豐廷一個男人，我也寧願終生不嫁。”賀知知斬釘截鐵地發誓，將素來風流的豐廷貶低得一文不值。
記者總算相信。
而裏屋的豐廷咬牙切齒，失了先機，這時若再反駁總歸像狡辯，而且他平日追女人的聲名確實不大好。
這時，雷炎的臉色回暖，拉開車門，讓賀知知上車。
記者都被甩在後面。
車裏的氣氛很壓抑。
賀知知明白自己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雷炎。
終歸，是她主動上門找豐家合作。
“賀燕是豐廷找出來的，要破這個案子，必須豐廷配合。”賀知知低聲下氣地解釋，“大哥，人命關天。不然賀燕可能會被撕票，幫過我們的衛名伶也會被誣陷爲兇手……”
“所以，你就讓我以後在姓豐的面前擡不起頭，淪爲笑柄嗎？”雷炎咬牙切齒地怒吼。
“大哥，我錯了。但我想的是，面子和人命，後者更重要。”賀知知既自責，又覺得眼前的雷炎，很陌生。
那個溫柔的大哥，自從來到北方首府後，就徹底消失了。
明明現在他們互相依靠，卻又漸行漸遠。
賀知知清楚地記得，從這一天起，雷炎開始和自己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