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怎麼了?您和大少爺這幾天都沒說過一句話。”
家裏住着的許盈很敏感地發現了兩人的變化。
以往雷炎上班時,會對賀知知說一聲:“瑩瑩,我上班了。”
賀知知會把公文包遞給雷炎,回一聲:“大哥,路上小心。”
而雷炎下班回來時,會說:“瑩瑩,我回來了。”
她會接過雷炎的公文包放好,有時還會幫忙捶捶背:“大哥,辛苦了。”
但現在,兩人出門回家都不會互相打招呼,疏離得就像兩個湊巧同居的陌生室友。
“這件事是我做錯了。”賀知知說,“但再來一次,我還會這麼選擇。”
人命關天。
她觀察着動向,豐廷已經按照她提出的計劃,裝作不小心對外泄露,那個被擄走的賀燕不是賀真璋的女兒。
本傑明軍官做事謹慎,提出過將真的賀燕暗中運送到紐國,他帶着假的賀燕出席慶功晚宴。
現在,聯紐合作依舊有效。
感謝本傑明軍官的犧牲,真的賀燕將繼續被護送至紐國。
現在,豐廷所護送的“賀燕”,實際上是一個身手極佳的女間諜扮演的。
飛機停在首府機場的停機坪,這是個晴朗的日子,能見度極佳。
因爲兩國之間距離太長,飛機還會在中間點停兩次。
此行的安保極爲嚴格,幾乎達到了保護政首出巡的力度。
賀知知很早來到了機場,卻只能站在外圍,進不去裏面。
她靜靜地等待着消息。
那個人如果是爲了賀真璋的女兒而來,就不會錯過這個要被送走的“賀燕”。
果不其然,起飛之前,她聽見了機場裏面爆發的槍聲。
外面度秒如年。
“怎麼樣?”她看到人員開始有序撤離,豐廷也在其中,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趕緊追上前問。
“可惜沒抓到活的,一槍擊中了。”這是豐廷唯一可惜的。
經此勝利,他甚至對賀知知也有所改觀:“雷小姐,你可比你大哥有用多了!早知道你是這麼聰慧,我確實願意如你那夜對記者說的,死纏爛打地追求你。”
豐廷“嘿嘿”一聲,看她的目光神采奕奕。
賀知知冷着臉:“我依舊會對天發誓,就算全天下只有你豐廷一個男人,我也寧願終生不嫁。”
她懶得理會豐廷,看向他身後的警衛擡着的屍體。
竟然是個紅髮的洋人。
紅髮的外國人一般來自荷國。
“還好人證物證確鑿,不然打死一個洋人,還真不好解釋。”豐廷吩咐警衛們一定要把證據留全,證明事出有因,免得引起國際糾紛。
賀知知想到什麼,趁豐廷不注意,飛快地撕開了那個洋人的衣服。
“你幹什麼!”豐廷震驚。
賀知知匆匆瞥了一眼紅髮洋人的胸口,確認那裏也有一個眼睛鐘錶的圖案,趕緊掩上了衣服。
“沒什麼!”賀知知聳聳肩,“合作愉快。想要感謝我的話,你就趕緊幫忙把衛湮放出來。還有排查一下這個洋人的住處,把賀燕救出來吧。”
但賀燕卻遲遲沒有找到。
據豐廷說,紅髮洋人的落腳處是找到了,從護照看果然是荷國人,而且來頭不小,是荷國王室的一個子爵。
一個荷國子爵謀殺紐國軍官?
賀知知難以想象自己的父親到底還要牽扯多少匪夷所思的事件?
“賀燕呢?”她問。
“沒找到,房間裏沒有人。根據現場的痕跡看,好像又被擄走了。”
“又?”賀知知擔憂,這一次,賀燕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真假賀燕的把戲不能玩兩次,這一回,再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引蛇出洞了。
也許,在她選擇冒名頂替成爲賀真璋女兒的那一刻,就已經走上了命運的不歸路。
案件塵埃落定,賀知知心中還有一個懷疑,找到警務廳的李警長,讓他帶着自己又去看了一次停屍房。
同樣的,她發現停屍房裏的荷國子爵,胸口那塊皮膚也不翼而飛。
從機場運輸到停屍房,時間不長,對方這麼急着下手,是爲抹除痕跡。
賀知知很確定,這一回擄走賀燕的人,應該胸口仍然有眼睛鐘錶的紋身。
這個神祕的組織,似乎在爭搶自己這個賀真璋的女兒,不惜內部廝殺。
但是,以北方軍閥政府對洋人的態度,賀知知覺得,很難說動他們對所有洋人進行無緣無故的搜身。
要是厲堇元在就好了……
他從不怕得罪列強。
賀知知忍不住想起了厲堇元,因爲南北的消息不透明,她還不知道厲堇元是否活着。
賀知知想他了,做夢也會夢見他。
夢裏常常會覺得很羞澀。
她的心和身體,都很想念他。
可在關鍵處,她又往往夢到厲堇元離開她,他鄙視她,丟棄她,而且辱罵她:“你這個毒婦,不配再當我的女人。”
他同樣拿槍對準她的心口。
“厲堇元……”
賀知知這一夜,又呢喃着夢話。
她在睡夢中抓住一隻寬大的手掌,忍不住覆在自己的心口,淚如雨下:“別不要我。”
那隻手掌驀地一僵。
賀知知這時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隻手不是厲堇元的,手心沒有常年握槍的繭子,她猛地驚醒,看清月色下的雷炎。
雷炎的臉上寫着痛苦、疏離、厭惡……
“大哥!你怎麼進來我房間?”賀知知連忙縮着坐起來,拘謹地將睡衣合好。
“聽見你在說夢話,以爲是睡夢中渴了念着喝水……”雷炎的手裏端着一杯水。
這幾日冷靜下來,他很自責不該與賀知知冷戰,尋思着找個契機和好。
可是進入她的房間後,他發現自己還是自取其辱。
雷炎起身往外走。
門關上後,賀知知聽到外面玻璃杯被憤怒砸碎的聲音。
賀知知咬着脣,心想,也許,這個家不能再繼續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