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
深夜十二點，豐蘇明終於看完全文，已經完全變了臉色，將文件劈頭蓋臉地砸在了豐閻的臉上。
他甚至出了一層冷汗，如果不是豐廷的提醒，可能連他也大意了，看不出裏面的條約陷阱。
“來人，叫曾芙下來。”豐蘇明喚道。
曾芙的計算能力很強。
霧國的條件裏面有一個數額巨大的借款計劃，乍看很划算，但豐蘇明發現其餘條款有問題後，對這一條也起疑了。
曾芙下樓時，滿臉羞愧，竭力低頭，嘴角還有墨汁一般的水漬。
豐閻看她的眼神，如同千刀萬剮，他又想起了廚房裏她和豐廷苟合。
“小心樓梯。”客廳裏還有一級階梯，平日不留意就容易絆着，豐廷見曾芙神色恍惚，擔心她在這裏摔跤，柔聲提醒了一句。
他還遞了一張紙巾，指了指嘴角，示意曾芙擦一擦。
曾芙沒有接，她愣住了，她不解這個豐廷怎麼剛闖了禍，還敢這麼大膽地繼續招惹她。
難道他不應該爲了博得父母的原諒，痛哭流涕說是我勾引他嗎？我是這個家的外姓人，對於他來說，責任都推到我身上纔是保全之計。曾芙想。
愣神的這功夫，最靠近曾芙的豐芸棋已經拿起自己的手絹，飛快替她抹去了嘴角的污漬。
豐芸棋是二房的人，她可容不得豐廷來撩她的嫂子。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豐蘇明懶得管。
若是沒有霧國的事，豐蘇明恐怕要對豐廷屢教不改調戲曾芙的事勃然大怒，但現在，豐蘇明有更重要的事急着查清楚，招手讓曾芙過來。
“你算一算。”他把文件遞給曾芙。
其實，豐蘇明也可以明天拿給部裏的術數高材生算一遍，但他丟不起那個人，豐閻又是辦多國宴會又是搞各種排場，費了一堆氣力，竟然就帶回來這些破條件。
簡直令人恥笑。
所以，豐蘇明讓曾芙算一算就行了。
“慢慢算，別算錯了。”豐蘇明囑咐。
曾芙以爲豐蘇明把她叫下來是三堂會審，甚至連夜浸豬籠的，沒想到豐蘇明居然對她和顏悅色的，所以她很是誠惶誠恐。
她已經戴上了眼鏡，也換回了自己平常穿的土氣斜襟衫，看上去毫不起眼。
但豐家上上下下十幾口人的目光都盯着她。
她是視線的中心。
曾芙本來緊張，但一看到熟悉的數字，很快沉浸到了數字的汪洋大海里，她忘記了一切，時而皺眉，時而舒展，解題算數給了她極大的成就感。
豐廷在旁邊看着，看到她草稿紙寫完一張，又給她遞另一張，就像個書童一樣。
原來她真實的樣子，也會發光。豐廷在心中暗自想。
在廚房裏遇見她一襲明豔紅裙，豐廷動的是色念。
但此時此刻，看着她寫寫算算，豐廷猛然明白自己以前抗婚時多麼淺薄，錯過了什麼寶藏。
“謝謝。不用了。”曾芙算到最後，剛好寫完一張紙，看到豐廷又遞來的一張紙，客氣地婉拒。
這一刻，她擡起頭，才發現一直爲自己遞紙汲墨的是豐廷。
她驀地紅了臉，非常紅，像要爆炸一樣。
“父親。這是結果，這筆交易，非常不划算。”她跳起來，飛快地把豐廷撞開，將結果遞給豐蘇明。
豐蘇明拿過結果一看，臉色再度沉得更兇。
霧國果然不安好心！在文字上玩遊戲，在數字上也玩遊戲。
“父親，能讓我看看嗎？”豐閻見事情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發展，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還沒等豐蘇明同意，就冒昧地一把搶過來。
他直接看到結果的數字，面色煞白。
“你是不是故意和豐廷勾結起來瞎算一通！”他對着曾芙發泄。
曾芙咬脣。
她對別的不自信，對數學卻是唯一的驕傲，連她的財政總長父親都曾想要她接他的衣鉢，不過曾家同樣內鬥激烈，容不得一個女子出頭，再加上曾芙信奉相夫教子那一套，所以婉拒了曾父。
她沒想到自己的枕邊人竟然如此質疑她。
她正要開口。
一個義正詞嚴的聲音比她還先冒了出來。
“豐閻！你腦子長肌肉上了，不行就別冒頭，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
是豐廷。
“神算子，是不是？”豐廷朝曾芙輕浮地眨眨眼睛。
曾芙詫異又感動，豐廷竟然相信自己是專業的。他以前拒絕婚約時，不是挺看不起自己的嗎？
因爲豐廷的信任，曾芙也鼓足勇氣昂首道：“豐閻，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叫你部裏的會計和財務都來算算。”
“好好好，我馬上就叫！”豐閻還以爲只有這一條有問題，急忙撲向電話。
豈料他剛拿起電話的聽筒，就被豐蘇明重重地踹到了一邊。
“混蛋，這種丟臉的事，你難道還想傳出去嗎？要不是豐廷和曾芙發現了，我們豐家挨個槍斃都不爲過！”豐蘇明氣不可遏。
“父親，豐廷和曾芙只是三言兩語就否定了我整整一個月的努力，我怎麼甘心！”豐閻倒在地上，還不死心。
豐蘇明站着，居高臨下地俯視這個本來最給予厚望的兒子。
他才發現，豐閻很蠢，正如豐廷所說的，豐廷只是在小事上出紕漏，豐閻一捅就是個大簍子。
“不止這一條，其餘也有問題。”豐蘇明冷聲道。
這一句話一下子把豐閻打入了地下十八層，他渾身血液逆流，聲音嘶啞而微弱道：“父親，怎麼可能！我仔仔細細看過的……”
“廷兒說得對，你們都還太年輕，閱歷不夠，的確看不出來。洋人狡猾又兇殘啊，否則我們怎麼會如此積弱！”
豐蘇明看着備受打擊的豐閻，此時心中還是憐憫的，他覺得豐閻不是不夠努力，而是閱歷所限，畢竟就連豐蘇明自己，乍接到這份文件，也是沒有第一時間看出門道。
“起來吧。”他伸手拉了一把，拍拍豐閻的肩膀，“多經歷一些失敗，你會更成熟的。”
豐閻眼眶通紅，拳頭捏緊，到手的接班人就這麼飛了，他不甘。
但好在，這只是一次失誤，他沒有失去父親的心。
他日，只要表現好了，還能夠東山再起。
豐閻這麼想着，就聽到豐廷聒噪的聲音又響起來了：“父親，我的確是閱歷不夠，但我覺得，豐閻可不是啊，他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廷兒，你說什麼？”豐蘇明眼神一厲。
“豐閻啊，是故意爲之！”豐廷雙手抱在胸前，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