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知並不知道她走後,財政廳裏發生了什麼事。
她剛剛來到了音樂學院。
櫻花開了,紛紛揚揚的粉色花瓣落滿小道,甜美的空氣中傳來悠揚的提琴聲,這裏彷彿是世外仙境。
除了賀知知的目光中充滿了肅殺的寒意。
“你怎麼了?一步入這裏就兇巴巴的?”曾芙很明顯地感受到賀知知來者不善。
“我說過了,找個小角色來練練手。”賀知知粉脣一揚,令漫天的櫻花也黯然失色,“有人和我朋友過不去,我就和他過不去。”
“盧祥儀?”曾芙只想到盧祥儀曾經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賀知知笑而不語。
這時,兩人已經跟隨着那陣提琴聲,來到了湖邊,湖裏錦鯉繽紛,都聚集在岸邊,時不時跳出水面,剛好和上琴聲的高亢之處,看起來,就像是聽懂了琴音一樣,興奮魚躍。
一曲罷。
拉琴的男學生放下小提琴,恭敬地朝着湖邊長椅上坐着的老教授鞠了一躬:“老師,近日有了您的指點,我感覺我的琴藝大增。”
老教授卻是毫不客氣地責罵:“增什麼增!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進步,你還洋洋自得。我跟你強調過的那幾個問題,你頂多只改了十分之一。”
“老師莫氣,我再練練。”男學生一下子慌了神,不過卻不敢反駁,一副乖巧受教的樣子。
然而他再乖巧,教授都有些不耐煩了。
“常歸,不是我說你,我不求你有祥儀一樣高的悟性,但是你這樣愚笨,實在是浪費我的時間。不如你另尋良師吧!”
“不。老師,我從小就夢想着成爲您的弟子,之前您收了盧祥儀,拒絕我說同時教導兩人有心無力,現在我好不容易等到機會!老師您放心,我雖然悟性低,但我願意花十倍、百倍的時間去練習。”男學生苦苦哀求。
“你有十倍、百倍的時間,我一個老頭子卻沒有了!”教授站起來,手撓了撓脖子上魚鱗般的皮膚,皮膚的碎屑簌簌落下。
“老師。”那個叫常歸的男學生不嫌惡心,連忙拿出自己的手帕,小心輕按着教授的脖側,用按壓代替撓癢,同時勸道,“您別急,不然越急越癢,摳破了皮,黃水淌到哪,哪兒又壞一塊皮。”
教授見他如此悉心侍奉,恨鐵不成鋼的怒氣也散了大半。
“我想起來了。”曾芙和賀知知站在櫻花樹下看着這一幕,曾芙忽然道。
第一次到音樂學院是夜晚,這一次是白日,曾芙看得更清楚一些。
“看起來,他患的是嚴重的皮膚病。”賀知知點頭道。
音樂家到老時,本應該是對世事洞察更深,情感更豐沛,演奏更精彩的黃金年齡。
可盧祥儀的恩師卻選擇告別觀衆。
很明顯,因爲他身上的皮膚病越來越嚴重地折磨着他,令他無法專心演奏,也令他失去了在觀衆面前的自信。
他選擇了退隱,卻把希望寄託在傳人身上,希望捧出另外一個明日之星,繼承自己的衣鉢。
以前是盧祥儀,現在是這個男學生。
“常歸,你再練一遍吧,注意我說過的問題,不要再讓我指出來。”教授果然心軟,不再說讓他另尋良師的話,不過依舊嚴厲無比。
常歸十分緊張地重新拿起小提琴。
凡事越是急着做好,越是出錯。
這一支曲子只拉了一個開頭,教授就皺起了眉頭。
櫻花樹下的賀知知微微一笑,是時候出場了。
她的嗓音婉轉而動人:“教授先生,又見面了。”
常歸正滿頭大汗,這次犯的錯誤極其低級和簡單,絕對是老師無法容忍的級別,此刻立刻指着賀知知和曾芙兩人甩鍋:“你們兩人看起來也是有教養的千金,怎麼不懂得尊重音樂?別人在練琴的時候,最忌諱打斷。”
他向教授解釋:“老師,都是因爲這兩個人在這附近亂晃,我方纔纔不小心拉錯了。”
他以爲這樣能圓過剛剛的錯誤,殊不知卻惹得教授勃然大怒:“只是有兩個人經過而已,那演出的時候,音樂廳臺下坐着成百上千的觀衆,隨便一個起身去洗手間,你也要拉得磕磕絆絆嗎?”
教授怒道:“常歸,你最大的問題,就是拉琴時從不忘我,根本沒有沉浸到音樂的世界裏,你的心思太雜了!”
教授一怒,渾身就熱,一熱,皮膚病就更容易發作,彷彿渾身爬上了無數的螞蟻在齧咬。
但他忍住沒有摳撓,在女客面前保持着一份斯文,只是話裏話外都透着不快:“二位小姐我記得,如果是幫盧祥儀當說客,那就免了,我不會在廢人身上浪費時間!”
教授下了逐客令,根本不給賀知知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