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熾熱，空氣裏還有車胎因爲高速摩擦而產生的焦糊味。
厲堇元深深地看着賀知知，方纔追車驚險，他鼻尖泌着汗珠，閃耀着淡金色的光芒。
賀知知不太習慣被厲堇元這樣看着，這種眼神是勾子，會勾出她心裏竭力囚禁鎖住的愛意。這個男人剛剛不顧生死在路上攔下她，只爲和她說幾句話。
“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賀知知轉過眼神，不正對着他，可她的腳尖是對着他的，整個身子呈現出極不協調的身體語言，既渴望接近，又拉開距離。
“我查到你家族的一些舊事。”厲堇元道。
賀知知驀地轉回頭，驚訝無比：“你說什麼？”
難怪厲堇元要攔她，這件事對她至關重要，超出了一切。
賀知知一直在追查父母的事，奈何千絲萬縷，疑竇重重，她身在此山中，完全看不清楚謎題的全貌，反而把自己越搞越糊塗。
海外莫名其妙地流行什麼璋學。
之前雷家的晴姨太說她的父親賀真璋是個大騙子，畫畫習慣用一種放久了會消失顏色的章魚墨汁。
電影公司本準備投拍一部關於她父母的愛情故事，結果當時主要編劇秋池先生和採訪對象沈冬蘭一起遭遇咖啡館意外爆炸。
在北方首府，想要爭奪她的勢力身上幾乎都有眼睛鐘錶的圖騰……
“你應該已經注意到，李興全的發明出現在你父親二十多年前的遺作上。”厲堇元低聲道，“這不是偶然。”
“什麼叫不是偶然？”賀知知敏感地捕捉到厲堇元話語中的關鍵，甚至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衣袖，默默地攥緊了。
“我已經試驗過。”厲堇元握住賀知知的手，握緊了給她足夠的力量，“岳父大人，不是個簡單的畫家。”
賀知知咬着脣，不可思議地問：“你是想說我父親其實是天縱奇才？後人多年後纔想到的東西，他當時就能想出來？那他爲何不大大方方拿出來，國家積弱已久，正需要他……”
說到一半，賀知知明白了一件事。
雷家的晴姨太說父親繪畫習慣用一種放久了會顏色的墨汁，雷炎也曾看過父親不同年代的同一幅畫作，說過畫裏某個地方本來有內容，再看又消失了。
會不會父親用特殊墨汁隱去的內容，正是那些驚世駭俗的發明雛形呢？
所以海外才流行璋學，他的畫作炒到了天價。
懷璧有罪，父親擔心惹火上身，所以行事低調，但又想告知世人這些重要的發明，所以採用了特殊的墨汁。
他生活在國內，按理而言最先看到他畫作的必然是國人，但沒想到沈家的人拿到他的作品全集後，直接全部賣到了海外，導致國人一直不清楚他傳遞的信息。
賀知知的家族史撲朔迷離，賀真璋似乎是鬼才畫家，但厲堇元卻直覺地覺得，來歷不明的岳母大人似乎更不簡單，只可惜有關她的訊息太少了。
“我當時太小了，什麼都不記得。”賀知知搖搖頭，父母去世時，她只有一歲，連話都還不會說。腦海裏關於雙親的印象是模糊的，但她記得那種充滿了愛意暖融融的感覺。都說一個人的童年奠定了一個人的一生，賀知知一歲後寄養在禽獸不如的舅舅家，卻沒有長成一棵歪脖子樹，很大程度上因爲她在出生的短短一年裏，父母已經給了她足以一生受用的關愛。
“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賀知知喃喃念起母親留在遺作上的話，雙目溼潤，“母親到底想讓我知道什麼，又不該知道什麼？”
“別想了。”厲堇元一下子把賀知知摟入懷裏，他堅實的胸膛，足以撫平她靈魂的戰慄。
賀知知如倦鳥歸巢，滿滿的安全感。
厲堇元吻了吻她的額頭：“答案交給我來找。”
“多謝。”賀知知感受到額頭像發燒一樣滾燙，燙得她清醒過來，才發現兩人現在抱緊依偎的樣子，比熱戀更癡纏。
對於正常的夫婦來說是蜜裏調油。
對於鬧離婚的他們而言，則不對勁。
賀知知的眼角餘光瞟到，遠處樹下的周敬也手指夾着煙，那頭是一長段未來得及彈去的菸灰，顯然他看着這邊發生的情況，連手裏的煙都忘了。
注意到賀知知的眼神，他笑着聳了聳肩，側過了身，重新點燃了一根菸，從懷裏摸出法院的回執書，點燃一角。
顯然，看到這裏，他覺得賀知知必然已經反悔離婚了。
“周敬也，住手！”賀知知彷彿就是那張被燒着的紙，淒厲地失聲喊道，再看厲堇元，她清醒地退開一步，“爹孃的事謝謝你。但你不要以爲告訴我這些，我就會因爲感激你，改變離婚的主意。”
這邊周敬也看着賀知知跑回來，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回執書吹熄，嘴角一勾：“剛纔的情況，我還以爲你要取消訴訟了？”
“兩碼事。”賀知知冷着臉。
“他說什麼了？”周敬也似乎是隨口一問。
賀知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很在意嗎？”
“你不說便算了。”周敬也紳士地替她打開車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