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炎的死本是個禁忌。
每一次厲堇元提起,賀知知都認爲他是在狡辯,從而激烈地爭執,這是第一次,她願意心平氣和地聽厲堇元說。
賀知知沒有說話,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微微撲閃着。
厲堇元便知道她在聽,依舊保持着單膝跪的姿勢,捉住她一隻手,道:“出事的那晚上,我查到雷炎炮製你的車禍,又殺死了衆人以爲的兇手,就是那個財政部的特助,並栽贓到我的頭上。”
當時的形勢,所有人都以爲真兇就是財政部的姜特助,他因與國際司的豐廷爲了曾芙而結怨,正挖空心思地找豐廷的把柄,最終發現豐廷與賀知知有利益勾結,所以姜特助才炮製車禍,導致賀知知翻車流產。
姜特助一死,護妻狂魔厲堇元是最大的嫌疑對象,他爲了心愛的女人的確做得出血洗仇人的事。
但厲堇元知道自己沒動手。
直到他發現了雷炎的嫌疑,於是深夜上雷家對質。
“那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賀知知彷徨無助地問。
“你大哥一直用各種話術試圖激怒我,我的確想一槍殺了他,但是我一想到你,就忍下了,我知道如果我揹着你動了你的大哥,你終生都不會原諒我。”厲堇元回憶那一晚,雷炎像瘋了一樣不斷挑釁。
“你既然知道我不會原諒你,那你爲什麼……最後還是沒忍住?”賀知知說話時必須握緊拳頭來支撐自己,很緊,連指甲都嵌入了手心裏,分不清是手汗,還是掐出來的血。
“我沒有動手。”厲堇元擡頭看着賀知知,眼神坦蕩,“我也很震驚雷炎爲什麼抓住我的手,對準他自己,扣動了扳機。”
賀知知的面色僵住,久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大哥沒有理由這樣做。”
“理由是他愛你?不可能放心你還身處險境,他就撒手人寰?”厲堇元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你沒必要喫一個死人的醋,我大哥的確是全天下對我最好的人。”賀知知忍淚回。
厲堇元語塞片刻,他確實同意這個說法。
只不過心有不甘。
他竟然被一個死人比下去。
“我不否認你的話。事實上,直到今晚,我才猜到雷炎爲什麼這麼做。”厲堇元平復不甘的心情,深吸一口氣。
賀知知安靜地聽他說。
“根生所說的,光陰教裏讓各國渴望獲得的‘光陰’,應該就是岳父大人留在畫上的那些劃時代的超前發明。誰得到了,誰就能將別國遠遠地甩在後面,就像前兩次技術革命。”厲堇元分析道。
“可是這一切和我大哥尋死有什麼關聯?”賀知知當局者迷,思維完全被鎖住了。
“如果你是如此重要,如此誘人,整個世界都對你夢寐以求,你大哥還會相信我對你的愛會始終純粹嗎?他應該覺得,我隨時可能把你推出去交易,換到難以想象的權力和地位。”厲堇元不禁想起雷炎臨死前的一句話——
“你這種有野心的人,對於知知而言,太危險了。”
直到今天,厲堇元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所以雷炎寧願用他的死來造成厲堇元與賀知知至死方休的誤會。
賀知知沉默,她在想,雷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下了這個決定。
他的表現,應該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光陰教失蹤教女的身份。
真正的變化是在雷亦瑩死後,當時他們兩兄妹在密閉的香料店不知道說了什麼,不久後,雷炎就主動死在了厲堇元的手上。
難道雷亦瑩在死前告訴他的就是光陰教的祕密,雷炎雖然警惕雷亦瑩是個慣騙,可是他小時候見過眼睛鐘錶的圖案,一下子融會貫通地聯繫起來,所以才採信了她的臨終遺言嗎?
“這些也解釋不了大哥爲何要炮製我的車禍,害我流產,還用這個來嫁禍姜特助,再嫁禍給你。他想造成我們的誤會,大可以用別的方法,爲什麼非要用這種方式……”
只要這件事說不通,賀知知仍然拒絕相信以上的推測。
厲堇元知道,讓賀知知一時接受這麼多訊息的確很困難,但她心裏已經對雷炎死於他手的事動搖了。
只要這一點動搖了,他們也許可以避免走到離婚那一步。
“天要亮了,厲隆海很快會醒來,我們回屋吧,可能還要演一些戲。”厲堇元扶起她,賀知知再不像之前那麼抗拒,隱隱約約,恢復了一些心理上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