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厲堇元開槍的一瞬，賀知知動了。她雖然被綁住手腳，但還是能夠笨拙地騰挪。
那一瞬間，厲堇元擔心她會受到司徒敬也的操控飛蛾撲火，心神一分，手裏的槍法也自然失了準頭。
於是子彈沒有擊中司徒敬也，反而擦過他的肩膀，睡袍上的刺繡金絲受到摩擦斷裂，子彈微偏地撞向房間裏的古董花瓶。
霎時間，四分五裂。
賀知知行動受限，移動的距離有限，但她偏偏就移動到了花瓶旁邊。
一塊鋒利的碎片飛濺到她被束在背後的左手掌心，彷彿是主動投到了她的手裏。她緊緊握住花瓶碎片，利落地一割，一下子解除了束縛。
厲堇元這纔想起，賀知知是光陰教賴以生存的教女，靈敏的第六感是她無與倫比的天賦。她預判到了花瓶碎片的落地點，所以提早挪到了這裏。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厲堇元想明白賀知知的用意，她已經衝到厲堇元的面前，不由分說就奪過了他手裏的槍。一旁站着的司徒敬也微微一笑，氣定神閒地撣了撣自己崩線左肩上的灰。
“殺了他！”司徒敬也命令。
賀知知持槍的手在顫抖，額頭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但她黑洞洞的槍口最終對準了厲堇元。
“司令！”隨同潛入的手下們心急火燎，奈何剛剛的槍聲已經引來了耳朵靈敏的瞎眼僕從，此刻兩隊人馬正混戰在一起。
厲堇元、賀知知、司徒敬也則處於這混亂風暴的中心，劍拔弩張又分外平靜。
“阿媽！”小戰神邁着小短腿跑到厲堇元前面，小雞振翅那樣伸開瘦弱的雙臂，眼睛含淚，“這是阿爸啊！你不能開槍，不然我就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了。”
“明戰，讓開！”厲堇元和賀知知同時出聲。
這份默契讓兩人都微微一怔，賀知知的槍口晃得更加厲害。她眼睛通紅地看着厲堇元，淚水盈眶。
直到司徒敬也走到她的身邊，一手摟着她的肩膀，一手穩穩地擡起她的槍口，嘴脣幾乎是貼在她的耳邊呵氣：“芙洛迪，聽話。”
“阿媽，你別聽他的。”小戰神的眼淚在眼睛裏瘋狂打轉，牙齒都咬出兩顆小小的血印，他撿起地上落下的契約，是厲堇元方的人在鏖戰時掉了。
小戰神還撿起了一枚掉在地上的花瓶碎片，毫不猶豫地割破手心。
他的血滴在契約上。
不像厲堇元的血那樣備受契約的排斥，小戰神的血竟順利融入了字裏行間。他的血有一半來自於賀知知的血脈，所以成功欺騙了有靈性的“契約”。
“明戰，你在幹什麼？”厲堇元大喝一聲，長臂一伸，一下子把他抓進懷裏。
而賀知知的眼神在渙散和清明之中反覆切換，似乎陷入了某種遲滯的狀態，槍頭垂下。司徒敬也亦是面色一肅。
“阿爸，你是大英雄和男子漢，我也不能比你差，我也是個男孩子，要保護阿媽。”小戰神的小臉上堆滿驕傲的微笑。
“舉起來！芙洛迪！”司徒敬也命令賀知知。
但賀知知沒有舉起他的槍，反而是小戰神舉起了他的手。
小戰神講話開始磕磕絆絆，極爲艱難地組織着語言：“所以……我把阿媽換回來，交給你繼續保護。我們各自完成自己的任務對不對？”
說完，他情不自禁地朝着司徒敬也走去。
就像之前被控制的賀知知一樣。
“殿下，走！”一個瞎眼高手見勢不妙退出纏鬥，抱住司徒敬也和小戰神，一齊閃身退了出去。
當厲堇元率兵追出去，數條地下甬道宛如龐大的地下迷宮。
仔細聽，還有地下水的泠泠聲響。
“快把明戰追回來！”賀知知驚慌失措地看着四處空空的樣子，撲在厲堇元懷裏不禁失聲痛哭。
“司令夫人放心，我們的人在外面包圍。”有人道。
厲堇元默默地摟緊賀知知的肩膀，心彷彿沒有盡頭地向下沉。
他清楚，有一點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無論外面有什麼天羅地網，司徒敬也完全可以走地下水路水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