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婆子家接下來要咋過沒人知道,反正別人家都是努力樂呵着過,唱着歌過。
白薇自從唱了那首歌之後,就成爲了砬子屯的紅人。
小孩子們央求着要跟她學唱歌,白薇自然不會拒絕。
她本身就是個很喜歡孩子的人,現在這種時刻,和這些純真的孩子們在一起,更能暫時忘卻生活帶來的痛苦。
白薇就在山洞最中間的空地上,一句一句地教孩子們唱歌。
等到孩子們學會了之後,她又給他們編排隊形,分好聲部,熱熱鬧鬧地整起了大合唱。
這事兒她可是相當在行了,以前在街道工作,她經常組織老頭老太太們大合唱,轄區內學校幼兒園的活動她也幫忙指導過很多次。
現在指揮着這些沒有音樂基礎的孩子唱歌,白薇又找回了意氣風發的狀態,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一樣。
而孩子們純淨的歌聲,也一遍一遍地滌盪着大人們心底的陰霾。
音樂的力量穿越時空,帶給砬子屯人們無盡的勇氣和希望。
每當天真可愛的孩子們唱到“只不過是從頭再來”時,大人們就會覺得身體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到最後,男女老少都不自覺加入到了大合唱的行列裏,用歌聲鼓舞自己,重燃鬥志。
老張婆子一家卻始終沒有加入進去,就那麼默默縮在自己的角落裏,像是局外人,看着別人狂歡。
到了傍晚的時候,連下數日的暴雨,終於停了。
烏雲被風吹散,天空露出了湛藍的底色,還掛起了一道橫跨天際的彩虹。
砬子屯所有人都衝出山洞,又蹦又跳,狂歡大叫。
然而山下的洪水依然氾濫,大家還得繼續留在山洞裏,直到屯子裏的水完全退去。
這一晚,所有人都徹底放鬆下來,打算好好睡上一覺,攢足精神。
希望明天一早起來,就能回家打掃了。
不想,睡到半夜時分,山洞裏猛然爆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快來人啊,救命啊!”
人們被嚇的撲棱一下坐起來,發生啥事了?
緊接着就聽見那人又喊:“啊,我的寶兒啊,你醒醒,別嚇唬奶啊!”
這回大家聽清楚了,是老張婆子的聲音。
當即就有很多人咕咚一聲躺了回去,閉上眼睛接着睡。
也有一些人好奇地爬起來,想看看老張婆子又在作什麼妖。
山洞裏點了幾個松油燈,光線不是很亮,大家摸索着來到了老張家所在的位置。
只見老張婆子正抱着孫子使勁搖晃,張樹根和陳二花急的團團轉。
陸有財咳嗽了一聲,“咋回事?”
老張婆子又是一通亂嚎。
陸有財勉強聽清楚了,原來是張大寶發熱昏過去了。
他倒是沒有批評她,畢竟這事兒情有可原。
可是,他卻也幫不上什麼忙。
因爲,砬子屯沒有大夫,現在山下全是洪水,也沒辦法去請大夫。
老張婆子其實也明白現在的狀況,可就是因爲明白,所以纔會嚎的那麼大聲,嚎的那麼悽慘。
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子,要是挺不過去,可讓她咋活啊!
可以說,老張婆子現在的哭嚎聲,已經和哭喪差不多了。
那些平日裏極度厭惡她和張大寶的人,此時也沒辦法說出什麼出格的話來。
砬子屯的人們都是很淳樸的,雖然平常也有摩擦,但卻不至於鬧的你死我活。
老張婆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張大寶都要被她給搖散架子了,卻依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白薇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吼一聲到:“別嚎了,趕緊把厚被子拿走,再把孩子衣裳脫了,給他降溫。”
老張婆子的哭聲戛然而止,擡頭看向白薇,“你說啥?我的寶兒都得風寒了,你咋還讓我給他降溫?你安的是什麼心?”
白薇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別跟傻子一般見識。
要不是身爲一個母親,見不得小孩子遭罪,她纔不會欠欠兒地出聲呢。
“小孩子發熱的時候,要及時降溫,這是常識好不好?”
瞬間,她感覺到有無數道視線聚焦在了她身上。
完了,她忘記了,在這古代,大家的常識是——發熱的時候要捂汗,等到汗出來了,就退熱了。
他們並不知道,小孩子調節體溫的能力差,如果發燒的時候不及時降溫,會造成高熱昏厥,甚至會脫水有生命危險。
白薇情急之下忘了古代和現代的知識水平差別,這下可咋整?
一旁的陸永安反應極快,見此情形立即高聲說到:“媳婦兒,你的記性可真好,我看書時候隨口和你提一嘴,你竟然就記住了。”
大夥兒瞬間釋然了。
哦,原來是陸永安教她的啊。
陸永安雖然只是個童生,但在砬子屯百姓心中,那就是賊拉厲害的讀書人,將來的秀才公甚至是狀元爺。
他從書上看來的,那肯定就不能錯了。
當即就有人對老張婆子說:“你快照着做吧,不然你孫子可就危險了。”
老張婆子猶豫了一下,然後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把張大寶的衣裳全都脫了。
“不夠,還得用溫水給他擦身子,尤其是胳肢窩和大腿根。”白薇又指揮到。
可這時候上哪兒整溫水去呢?
老張婆子就指揮陳二花:“你去弄塊溼手巾來,放你手心裏捂一下,然後給大寶擦。”
這老婆子關鍵時刻也還是有點腦子的。
很快的,陳二花就弄好了溼潤溫乎的手巾,給陳大寶上上下下擦了一遍。
擦完之後,老張婆子又按照白薇的吩咐,把衣裳給穿上了,卻沒有再捂上大厚被。
“老二媳婦,這樣就行了麼?我孫子咋還沒醒呢?”
老張婆子的態度比之前好了很多。
白薇挑眉,“我又不是大夫,能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話音剛落,張大寶就發出了一聲哼唧,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老張婆子激動地嗷一聲,“寶兒,你醒了!”
張大寶眼神有些渙散,張嘴想要說話,卻先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奶,我腦袋疼,渾身難受。”
老張婆子心疼地眼淚都掉下來了,可她也不是大夫啊,沒法子給孫子治病。
白薇搖搖頭,轉身回自己山洞去了。
她一個當孃的,可見不得小孩子這樣,即便是這熊孩子平常的時候人嫌狗厭的。
陸佳甜見她娘回來,就輕輕地扯着她袖子,走到了糧食堆後頭,說起悄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