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囈癡,只需詢問當事人家屬,染病之人有無外出,如果發生地點在均在鎮裏,便可暫時擱置,靜待下一例病症出現。”
“山採失蹤,需要勘察失蹤地點,但家屬供詞只知大概,只憑口述難辨真僞,建議大人放在最後偵破,甚至可以看機緣定奪。”
“鎮妖柱毀,卻是眼前有據,破壞者目的直指長青鎮百姓,險惡之心昭然諾揭,查案優先級應以此爲重,去其它三觀查驗再議。”
“百鬼夜行……”
陳至砸吧一下嘴,給了個結論:“很虛。”
“不如大人隨我過躍北嶺看看有無線索,如果沒有,便也擱置吧。”
聽到這裏,陸欣彤眼睛一亮。
逐一分析下來,主次有序,條理分明,甚至還暗示了可以放棄的末節,果然有料!
她異常欣喜,不自覺的嘴角上揚,緊貼陳至坐下,掏出剩下的最後一個肉夾饃,再看看小陳掌櫃手裏的白饃,惻隱之心頓起。
“把你的給我,咱倆饃互換。”陸欣彤的語氣強硬,不容推辭。
陳至心下一暖,眼神柔和,把白饃遞過去。
然後……
陸姑娘用靈巧的雙指,快速把自己饃裏的肉夾出來,塞進陳至的饃裏。
最後……
把自己那空無一肉的饃塞進陳至掌心。
他那饃饃連一點肉星都沒,我給他飽含羊油的大葷之饃,他應該感激到涕零了吧。
在陸姑娘看來,肉,還是要留給自己喫的。
我還是個要長身體的寶寶呢。
陳至想了想,淡定接過,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滿。
人家說的確實是“饃”互換,沒錯的。
……
按照陳至測算,躍北嶺距離長青鎮大概二十里。
翻過此嶺,地勢卻忽然放平,站在半山腰看去,一側是北境驛道,另一側林木密集,霧氣繚繞,經久不散。
若不是草木皆染上一層看起來有些瘮人深綠,真會以爲是雲靄低懸的人間仙境。
看着那片巨大的叢林窪地,陸欣彤有些發愁的皺了皺眉,陰寒之地出怪事,她也有些心虛。
但回頭打量陳至,竟在他雙目中看到了濃烈的期待。
陸大人心下大定,不禁暗道一聲慚愧。
只是力大些的普通山採都不害怕,我一個即將步入上三境的修者又在擔心什麼呢。
她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陳掌櫃,眼裏閃出一絲別樣的色彩。
膽大心細,有勇有謀,說的豈不就是這樣的男子?!
只可惜……
和我的喜好重疊……
陸姑娘眼色微暗。
陳至極爲興奮。
陰寒之地出啓靈石,看來三百兩橫財不遠了!
到時候,肉夾饃還不是想喫幾個就喫幾個,想夾多少肉就夾多少肉。
……
在躍北嶺短暫休整之後,二人向山坳行進。
一路越行越低,走進窪地,才發覺天色突然暗了下來。
陳至仰頭看去,只見樹木異常高大挺拔,再加之茂密,令二人有種遮天蔽日之感。
“不識崑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他有感而發,換了個字而已。
陸欣彤還是頗有文化素養,品了品讚道:“好詩!”
陳至笑眯眯的點頭,未作表示。
但陸姑娘緊接着又道:“好溼!”
陳至一愣,心說一句贊也就罷了,兩句就有些意味深長了。
怎麼好端端的,陸姑娘忽然開起車來。
陳至秒懂,汗顏的低下頭。
果然,只要心裏有車,哪裏都是車轍印子……
不對!
二人幾乎同時反應過來,人跡罕至的地方有條小路,豈不是證明有人來過這裏,而且還是經常來此!
難道無意中撞見了採山人失蹤的線索嗎?
陳至疾步先行,朝着窪地深處走去,邊走邊俯下身觀察。
當發現小路兩旁的低矮灌木全是從中折斷,沒有利用工具剷除痕跡的時候,連陸欣彤的神色都漸漸凝重。
“讓你失望了。”
陳至直起身長呼口氣:“並非失蹤的採山人,不是妖,便是鬼啦。”
“哦,那還好。”陸欣彤輕撫胸口,保持着女性聽前不聽後的特點答道。
但是和陳至對視了短短一瞬,她猛地反應過來。
姑娘當時就炸毛了,後退跳開半步,左手拽出一大把符籙,右手揪出十幾枚梅花鏢,貓腰俯身,機警的左顧右盼。
可是半晌過後,腰也下了,腿也麻了,依然不見兇險,這才探頭探腦從灌木中踮着腳尖走出來。
陳至淡淡道:“從此路寬度和平整度看來,就算是邪祟,數量也不多,形單影隻的可能性極大,不足爲懼。”
“嗯。”
陸欣彤咬咬下脣,也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強詞解釋道:“你不知邪祟之大恐怖,上一次……”
她忽而愣住了,想了想:“還是說上上次吧,那次我……”
“……”
陳至看她這般鄭重,以爲要訴說前塵往事,畢竟緝妖司走南闖北見識頗多,聽聽也大有裨益。
沒想到,陸欣彤鉗口不言了。
而且表情看來,也並不是想隱瞞什麼。
就是單純的想不起來了……
“陸姑娘請說。”陳至追問一句。
陸欣彤的大眼睛裏一團盈盈白霧泛起,裏面竟是孩子般的懵懂無知,但一會功夫白霧消失不見,眼裏才恢復往日的神采。
她扭頭便走,行出幾步才猛然回頭奇道:“走啊,你愣着幹嘛。”
“……”
陳至點點頭:“我的錯。”
……
聰明的男人,往往會在犯錯的時候主動低頭認錯。
超級聰明的男人,沒犯錯都願意主動低頭認錯。
因爲和女人爭論,總會被她們各種的奇葩理由征服……
所以陳至致歉後,老老實實跟上陸欣彤。
但並不代表這件事在他心裏就過去了。
趁着中途休息的空隙,他捋平那幾頁被陸欣彤撕掉,並隨手拋開的記事本頁,不動聲色的塞進藥袋裏。
陳至當然能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祕密,需要一個隱私的空間,不過他覺得,陸欣彤的表現貌似並非那麼簡單。
至少,她身上的那件緝妖司官衣就顯得……
略緊了一些。
好吧,是太緊了。
陳至也當然承認,雖然確實很顯身材很養眼,可是抓捕每每面臨生死一線間的大凶險,衣服不應該是以便於騰轉挪移爲第一要務嗎?
他習慣性的帶入了執勤服裝的造型特點。
寬鬆和修身兼具,便利與威嚴皆得。
所以,便在陸欣彤不經意間,撿回了那幾張紙頁。
雖無意探究他人過往,但也不能被矇在鼓裏。
而現在陸欣彤的表現,更加深了陳至的疑惑。
正想着,忽然間一塊開闊平地出現在二人眼前。
陳至皺了一下眉頭,這次他帶頭退後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