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緣由新生 >第3章 我只是喜歡你這個朋友
    最近科室人手不夠,但產婦數量卻有增不減,夜班時常需要叫增援,所以值班室的牀上,總是有好幾個枕頭,我隨手抓了一個味道不怎麼大的,悶在臉上。

    要是接着睡,也許就能繼續做夢了,我真的很想知道,李宥到底生了什麼病。

    那天,從他學校離開,我看着北京灰濛濛的天空發誓,從此以後,敬往事一杯酒,不回頭。

    這麼多年過去,我以爲關於他的一切,我早已可以做到,不過問不關心,但是現在,我竟然連他在夢裏生了什麼病,都想弄清楚。

    元尹,你一定是腦子壞掉了。

    然後,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讓我的腦子逐漸變得清醒起來。

    我有嚴重的胃潰瘍,前段時間一直在家喫飯,其實已經很少發病。因爲我媽一定會挖空心思變着法,給我燉銀耳紅棗粥、田七雞蛋羹、桃仁豬肚粥之類的,養胃的粥粥湯湯,喫不完的還要給我打包帶到醫院來。

    上週,我家拆遷後,全村整體搬遷到村裏分配的臨時房裏。房子很小,我就搬出來住了,和省省一起在醫院外面合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

    我和省省,從高中開始就是同學,她是國際部的借讀生,國際部是單海中學的分校,每年都會選拔20個左右的同學到本部借讀,那一年,省省就是其中一個。

    國際部的同學大概是一般普高線的水平,理科思維很難跟上單海中學的教學進度,到高二文理分科大多會選文,不過省省是個例外。

    其實,省省的成績跟我這個單海中學的正取生,也差不了多少,當然,我也是個例外。

    如果中考我正常發揮,大概也就是一般普高線的水平。

    這個宇宙,能量是守恆的,運氣好像也是守恆的。

    我的好運,似乎在中考的那一次考試中,就已經耗盡了,之後無論是學習還是考試,都只能靠實力,可惜,我的實力根本就靠不住。

    所以程英桀總是罵我腦子不開竅,但我還是相信,也許我只是開竅比較晚呢,就是大器晚成的那種。

    省省的個頭也不高,但國際部的同學報到是由國際部老師統一帶隊的,報到那天統一都來晚了,所以就坐到了倒數第二排,我和程英桀的前面。

    高考填志願的時候,我和省省完全沒有商量過,但最後,我們上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

    後來,我們畢業了,又一起考上了單海人民醫院的編制,我在產科,她在胸外科。

    就這樣,我和省省認識七年,幾乎從未分離。

    現在想想,高考後的謝師宴,我們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各種山盟海誓說不能忘了對方,真的好傻。

    這麼黏在一起,就算想忘,也忘不了啊。

    不過,和省省在一起,我覺得,我可能活不長久。

    雖然她每天都嚷嚷着要減肥,但每天下班前就早早預謀好要喫什麼的,也是她。

    而且她要喫的那些東西,大多不太健康,但確實很合我的胃口,比如麻辣小火鍋、油炸小龍蝦、酸辣粉、麻辣燙,在重口味又傷胃的美食麪前,定力根本不值一提,她說要喫什麼,我就說好。

    夜班前我們一起吃了醫院門口的阿輝龍蝦,老闆說,我們兩個人,點了四個人的量,因爲椒鹽、蒜香、香辣、麻辣,每個味道,我都想嘗一嘗,省省也是。

    那既然點上了,也不能浪費啊,雖然省省一直裝模作樣地攔着我,但這種時候,我讓她一個人承受,也太不仗義了,我們必須齊心協力,我要跟她並肩作戰。

    所以,如果再這樣下去,我的病應該是沒指望了,我閉上眼睛,等待更猛烈的暴風雨。

    然後程英桀的名字就在電話屏幕上,開始一跳一跳地閃個沒完。

    我已經痛到虛脫,一身的冷汗躺在牀上,早就沒有了接電話的力氣。

    按理說,程英桀知道我上班時間沒有規律,摸不準我是早早睡下第二天要上早班,還是三更半夜在上夜班然後大白天在睡覺,所以一般不會打電話給我,有事也只會給我發消息,等我看到的時候再回他。

    像現在這樣,已經連續打了第三個,我想他可能真的有急事,於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接起電話。

    我覺得,那一刻,我真的就像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對我的同志說出關鍵情報的中共地下黨員,忽然覺得自己特別悲壯,大義凜然爲革命獻身的那種悲壯。

    “元尹...”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已經痛得神志不清了,竟然隱約感覺程英桀的聲音有點沙啞和疲憊,好像...剛哭過。

    可是,程英桀一直都是個樂天派,連心情不好都很少,更別說哭了。

    而且昨天,他纔打電話告訴我,他向李佐求婚成功了。這才過了一天,到底是多大的悲傷才能掩蓋那麼大的幸福?

    程英桀剛上大學的時候,李佐就已經大學畢業。她從法國回上海工作,他就把志願填到上海交大。

    然後,大二就開始創業,雖然才畢業第一年,他的諮詢公司已經基本走上正軌,開始接一些小的案子。

    時間過得好快,曾經那個因爲李佐新交了男朋友就黯然神傷很久的少年,終於要如願以償了。

    我翻了個身,把胃壓在牀板上,才勉強發出聲音:“怎麼了?”

    那邊安靜了很久,在我下一波疼痛席捲過來的時候,他才聲音很低沉地說:“也沒什麼大事,就是...紅包你不用準備了,我的喜酒,你可能喝不了了。”

    我心裏一怔:“什麼意思?”

    電話裏傳來他輕飄飄的聲音:“我們分手了。”

    我腦子裏的信息一時間和毛線團子一樣纏繞在一起,很多話想問他,但半天也不知道該先說哪句。

    他倒是反過來安慰我:“放心...我不會要死要活的。”

    演技真差。

    是個人都聽得出來,他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接下來的大多數時間,都是他在說,我在聽。其實即便不是痛得說不出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現在我有足夠的理由,靜靜地聽他講。

    昨天,程英桀策劃了一場很浪漫的求婚,李佐很感動,欣然答應了,但是到了晚上,她忽然就反悔了,理由是,她和法國的前男友複合。

    這麼巧合的事,程英桀自然不信,但他今天早上去找她的時候,李佐已經去了法國,完全不給他任何機會。

    我不知道李佐說的是真是假,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爲什麼還要答應程英桀的求婚?他們在一起也有四年了,四年的感情也可以說變就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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