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緣由新生 >第49章 第一次
    李宥過來的時候,程英桀也剛好把那道題解出來,他只要把題解出來,心情就很好,看到李宥過來,心情更好,笑得花枝亂顫的,然後跟只猴似的竄出教室。

    李宥看他兩手空空地出教室,揪住他問:“明天考試,你回家就睡啊?”

    程英桀就裝模作樣地說:“都差不多了啊,月考而已,不用那麼緊張。”

    抖腿都抖成那樣了,還不緊張?唬誰呢。

    李宥沒有理他,大手一揮,把他推到一邊,然後從後門進來,一進來就在我旁邊坐下,那一瞬間我竟然有點緊張,但是和考試的那種緊張,顯然不一樣。

    可是,我爲什麼要緊張?我又沒做虧心事。

    那副畫是老胡要給我的,不是我主動拿的,而且我還因此背了鍋,我爲什麼要過意不去?

    他跟我打了聲招呼之後,把程英桀地上的書包拎起來,就開始往裏面裝書、試卷、作業本,所有那些他覺得考試前需要看的,他都幫程英桀裝進包裏,然後邊整理邊問我:“元尹,你怎麼還沒走?今天不是自己騎車來的嗎?”

    他怎麼知道我今天是騎車來的?我今天才第一天騎車來上學,這麼巧,他早上看到我了?

    “早點回去,一個人不安全。”

    單海民風淳樸,治安也一直都很好,而且我長得就很安全,一個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安全的。

    “好,馬上就走。”

    然後他忽然暫停整理,看着我鉛筆盒旁邊那張寫着考場的紙條,問:“這是你的考場?”

    我點點頭,很巧吧。我們一個考場,還坐一起,高一加高二,近3000人的排列組合,我們就這樣不偏不倚地坐一起了。

    還有更巧的是,文鬱辰也和我們在一個考場,就坐我們後面。

    “我們一個考場,好像還是同桌的位子,你明天可以早點來考場,有不懂的,還可以問我。”

    胡南實說得對,我有李宥這樣的朋友,挺好的,學習上的問題,我都可以請教他。

    那些年,在我的記憶裏,不管多難的題,他只要看一眼,就能開始給我講,而且思路清晰,邏輯縝密。

    以我的水平,很多題目,其實都很難一遍聽懂,他就不厭其煩地反覆給我講,直到給我講懂爲止,如果有空,其實我很願意拿着題目,去竹園問他,因爲聽他講題,枯燥無趣的題目,也能變得可愛起來。

    “李宥...”

    “嗯,有不會的題嗎?哪題?”他邊整理邊問我。

    可是,我現在在背古詩文,我有點後悔,早知道他要來,最後這幾分鐘,我該看看數學化學錯題的。

    我把卡片往回塞進抽屜,手放回到桌面上,想說的話又咽回去:“沒有,暫時沒有,你先忙。”

    真的不是我不想給他,只是我就這樣把卡片交給他,不合適,就算要給,也應該是她,親手給他。

    程英桀看他還在磨蹭,回座位阻止他:“快走吧,我不要帶這些東西。”

    李宥堅持不懈地又給他裝了一本英語書,以過來人的口氣教育他:“你這是第一次,沒什麼經驗,難易深淺都把握不好,還是帶上吧,多學習學習。”

    程英桀有時候很任性,不想帶的東西,堅決不帶,不想做的事情,堅決不做,然後順手就把英語書,從書包裏掏出來,英語書上有光碟,掏出來的瞬間,光碟勾到書包拉鍊,就飛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程英桀也不去管那張光碟,繼續任性地反抗:“第一次怎麼了?我這水平,你還不放心?你可以我就可以,你相信我,用不着,帶了我也不會看的。”

    李宥把光盤撿起來,夾回英語書裏,用命令的語氣說:“看了對你沒壞處,來我房間,一起看。”

    “我不看,看了更緊張。”

    他終於承認他會緊張了。

    然後李宥很善解人意地說:“不看也行,那你想想看,還有沒有哪些,不是特別會的,回家我教你。”

    然後我一回頭,教室裏的男生,紛紛轉頭,看向我們這邊,臉上還掛着極其詭異和訝異的笑容。

    我莫名地覺得有點尷尬,揮揮手說:“你們快走吧,早點幹完,早點睡覺。”

    我其實我是想說:早點看完,早點睡覺的。

    不知怎麼的,一時舌頭打結,就變成“幹完”了,聽上去,好像蠻粗魯的,但我也懶得改口了,反正意思差不多,懂的人都懂。

    然後他們就趴在桌面上,笑岔氣了,連省省也跟着笑,邊笑邊眯着小眼睛,不懷好意地看着我說:“尹尹,你好懂啊,原來你平時都是裝的啊。”

    我裝什麼了?我一向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啊。

    程英桀撇了我一眼,朝前面喊了一句:“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然後拉上李宥就跑了,他們經過窗邊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臉很紅,耳朵也很紅,也不知道在害羞什麼,第一次月考,緊張很正常啊,裝什麼呢?

    我整理好書包,推上我的自行車出校門,這也是我第一次,騎着自行車,一個人在這麼晚的夜裏回家,雖然單海民風淳樸,很安全,但我還是有點忐忑。

    不過,騎了一段路,就沒有感覺了,反而覺得挺自由,是一種沒有負擔的自由。

    以前,我媽每天開着她的電瓶車接送我,每天早起晚睡,每天來回4趟,風雨無阻。

    當我想到,這個點她現在終於可以躺上牀,也許在看電視,也許已經睡着了,我就很幸福,比我自己躺牀上,還幸福。

    然後,我就看見路邊一個阿姨,年紀和我媽相仿,推着三輪車在費力地叫賣着什麼。

    路邊的燈光很暗,06年這個時間的單海小城,路上的車已經不多了,顯然,她再遇到生意的概率很小,但她依然捨不得走。

    走進了,我纔看清楚,她賣的是柿子,和單海中學枝頭掛的,一樣紅一樣大一樣招搖。

    “小姑娘,買柿子嗎?”阿姨見到我,疲憊得快眯起來的雙眼,一下就亮了。

    我糾結了一會兒,不忍心拒絕:“好,那來點。”

    “要硬一點的還是軟一點的?”她興致勃勃地拿起塑料袋問我。

    “軟的吧。”

    軟的好捏。

    白天程英桀裝口袋裏帶回來的那隻柿子,就被我拿來捏了,還挺解氣的。

    但事實上,軟的硬的,阿姨一股腦全都裝給我了,我沒有阻止她,如果她能賣完這些,早點回家睡覺的話,那我多買點,也值得。

    我到家的時候,我媽並沒有睡,也沒有躺牀上看電視。

    遠遠的,我就知道,因爲樓下的燈,還清醒地亮着,她就一定還坐在門口的藤椅上,搖着蒲扇等我。

    我問她:“媽,你怎麼還沒上樓?不是讓你早點睡嗎?”

    她幫我把自行車上鎖:“你沒回來,我睡不着,不然,我明天還是送你吧。”

    “不用,過幾天,你習慣了,就能睡着了,而且...我一個人回家挺好的。”

    “哪裏好?”

    我想了想,說:“這樣,路上的風景,就都被我一個人看了啊。”

    “你這什麼啊?”

    然後她的注意力,就被我滿滿一車籃子的柿子吸引了。

    “奧,路上買的,柿子。”我費力地拎起來給她看。

    我看着我媽漸漸嚴肅起來的表情,我才意識到,我不愛喫柿子,我媽也不喜歡,那這袋柿子,該怎麼辦?

    “你喜歡喫柿子啊?”她反問我。

    沒等到我回答,她就默認了我的答案,然後開始叨叨:“別說你不喜歡,就算喜歡也不能買這麼多啊,這要喫到什麼時候?不都爛了啊,多少錢一斤?算了算了,你這樣子,一看就很好騙,肯定不便宜,又亂花錢,真是氣死我了。”

    我可以花錢,但絕對不可以,亂花錢,這是我媽的底線,就算我現在這麼大了,我有自己的薪水,我媽也不要求我把錢上交國庫,但只要她覺得我在亂花錢,她一樣會數落我。

    上星期我心血來潮買了一頂假髮,我媽就說,你想要這種髮型,可以去剪啊,幹嘛亂花錢。

    我一般不反駁她,因爲如果我反駁她,她真的會氣死的。

    然後植子就從浴室裏出來,頂着溼漉漉的腦袋,接過我媽手裏的那袋柿子,說:“大嫂,我喜歡,我讓小尹買的,我喫。”

    植子永遠都是我最堅強的後盾,不管我幹什麼離譜的事,植子永遠站我這邊。

    植子絕對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叔,因爲怕我被我媽責怪,當天晚上,他就吃了很多。

    我跟他說,不能空腹大量喫柿子,因爲晚自修下課,再騎車到家,我估計他也餓了,已經是空腹狀態。

    但是植子說,他腸胃好,沒事。

    然後,第二天他就腹瀉到根本沒法去學校上課,幸好二中的月考是安排在國慶之後,不然我萬死難辭其咎。

    出門前,我趁我媽不注意,把植子喫剩下的柿子,拎出去全扔了,因爲我怕他捨不得,又偷偷起來繼續喫。

    小時候,他因爲吃了過期的火腿腸,都進三爺爺的診所了,還要偷偷把剩下的半根也吃了,他說反正都生病了,不能浪費。

    我不能讓他再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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