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她所料的那般。

    鳳印既然落在了太后的手裏,自然是再給淳貴妃。

    她皇帝老爹心疼淳貴妃,心下一軟,便是在席上問太后要了那鳳印。

    太后怒不可遏,直言淳貴妃是迷惑聖心的妖妃。

    皇帝最是疼愛淳貴妃,旁人說了半句淳貴妃的不是,都會被處以腰斬,故而聽了太后羞辱淳貴妃之言,他當下反駁幾句。

    至此,太后和皇上這兩母子離了心。

    淳貴妃雖是沒能拿回鳳印,卻是成功挑撥了太后和皇上,又得了皇上的盛寵。

    她是唯一的贏家。

    在玉錦說着從宮人那兒打聽來的這些事情,虞晚舟用過了晚膳,難得喫得太沉,便去了御花園溜達消食,卻是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今夜守在荷花池的策宸凨。

    她走過去時,策宸凨正執劍背對着自己。

    虞晚舟猶豫了一下,想起午時自己說的那些話,終歸是有些尷尬,她轉身正要離開。

    卻是好巧不巧碰上了帶着淳貴妃來此散心的皇帝。

    “公主身子可緩過來了?”

    淳貴妃輕笑着先行同她打了招呼。

    慌亂之間,虞晚舟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在石橋上的那少年,他聽見了動靜,已經轉身朝此處看了過來。

    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在這一瞬隨風飄散。

    淳貴妃是何等的人精,早已捕捉到了他們之間的怪異,掩嘴笑着用手肘抵了抵身旁的皇帝。

    皇帝卻是有些不悅地皺眉。

    他雖是不待見虞晚舟這個嫡親的公主,可到底是他的金枝玉葉,怎麼能和罪臣之子牽扯的不清不楚。

    虞晚舟垂首,朝着淳貴妃和她皇帝老爹行了禮後,回了淳貴妃的話之後,甚是識相地道,“兒臣不打擾父皇和淳貴妃,先行告退。”

    她一腳尚未邁出,就被淳貴妃喊住了,染着蔻丹的手輕輕拍着她的手背。

    “本宮聽聞你和親當日的事情,幸好是虛驚一場,料到你驚嚇到夜不能寐,特意從廟裏帶了寧神香回來,一盒給了你父皇,一盒留給你。”

    “多謝淳貴妃。”虞晚舟俯身行禮後,才接過了那盒寧神香。

    皇上沉着臉,本想開口訓斥她幾句,卻被淳貴妃拉住了,她用眼神示意着,搖了搖頭,轉頭又對虞晚舟笑了笑。

    “公主想必是疲乏了,快回宮歇息吧。”

    得以脫身,虞晚舟走了幾步,遠離了他們之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回到了寢宮,她洗漱一番後,披着輕紗走過屏風,玉錦捧着那寧神香,問道,“公主,這該如何處置?”

    便是不用問,她也知道公主不會用淳貴妃所贈之物。

    只是這玩意擺在殿內,有幾分晦氣,可若是扔了,卻也不好隨意處置。

    況且以淳貴妃那性子,定然是回頭會特意問起這盒寧神香。

    若是公主拿不出來,定會招來皇上的一頓責罵。

    是以,這盒寧神香甚是棘手。

    虞晚舟定定地看着玉錦手裏的寧神香,思索了片刻,便讓她先放在窗臺上。

    淳貴妃給的這盒寧神香奇香無比,即便沒有打開,也是香氣四溢。

    因着夏日悶熱,寢宮的窗戶皆是打開着,這麼一盒寧神香已經被玉錦擺在了離牀榻最遠處的窗臺上,可半柱香的時間,寢宮內已滿是這香氣。

    虞晚舟躺在牀上,不知是因爲兩個兩日沒睡着,還是因爲這寧神香的香味起了作用,她翻了個身,便是睡去了。

    拿在手裏的那本《我撲倒我家夫君的二三事》掉在了地上,她都沒有醒來。

    玉錦打掃着浴桶,裏裏外外的走進走出好幾回。

    因着皇帝嫌策宸凨在荷花池礙眼,便是下令今夜的荷花池不用侍衛看守,故而策宸凨踱步至此,擡頭見着寢宮的牌匾上寫着清華宮時,他才如夢初醒一般地回了神。

    他怎麼會走到這裏來?

    腦子裏突然想起蘇禾霓的話。

    公主已有兩日未能安枕入眠。

    少年冷沉着一張臉,他遲疑了下,轉身就要走。

    公主素來會騙人,他估摸着蘇禾霓也沒有從虞晚舟嘴裏聽過半句真話。

    他何必管她?多餘!

    他才擡了腳,卻聽見寢宮內少女驚叫的聲音響起,他想也不想的便快步走進了殿內。

    長腿邁出幾步,走到了牀榻前。

    少女蜷曲着身子,雙眸緊閉着,額前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不斷地喊着,“母妃......別丟下我......母妃”

    崩潰的哭聲裏幾乎是撕心裂肺。

    策宸凨幽深的眼眸被染上了夜色,足足暗了一層,握住佩劍的手青筋暴出,眉宇間隱隱釀出了戾氣。

    他蹲在了牀榻前,寬厚的手掌輕輕地落在了她的秀髮上,滿是劍繭的手心揉了揉她柔軟的長髮,嗓音低醇裏透着幾分小心翼翼又陌生的溫柔。

    “公主殿下。”

    策宸凨企圖把她喊醒,見她在夢魘裏掙扎,骨節分明的手從她的腦袋上滑落到她的肩膀上,又稍稍用力地推了推,皺着眉頭再次喊了她,聲音要重過方纔些許。

    虞晚舟倒是沒有再掙扎,神情也沒有適才那麼痛苦,可她還是嗚咽地哭着。

    “晚舟不怕......母妃,晚舟什麼都不怕......”

    策宸凨遲疑了片刻,再度用力地推推她,“公主殿下!”

    這一聲更是重過之前。

    虞晚舟呼吸一滯,哭聲就此打住了。

    策宸凨見她如此,便是鬆開了落在她肩膀上的手。

    他正要起身,一低頭卻是瞧見了落在地上的書,隨手撿了起來。

    少年還未看上頭寫着什麼,只聽那牀榻上的小姑娘又喊了起來。

    此時倒不是喊的前虞皇后,而是,“策護衛......你怎麼可以這樣待我?”

    拿着書的手微微一僵,他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解釋。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解釋的。

    那日公主指責他算計了自己,可他心裏清楚,何止是算計。

    他想過要了公主的這條命,還不止一次。

    從一開始接她回宮的路上,見她被田公公棄下時,他曾動過這樣的念頭。

    那日險些被公主撞破了祕密,他也動了這念頭。

    他與公主半斤八兩,誰也指責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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