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神庭 >第三十四章 抉擇
    古色古香的書房內,隋便的一句反問讓董和啞口無言。

    秦王李濟民與房玄策相視一眼,皆是看出了對方眸底深處的那抹訝異。

    李濟民還好,畢竟今日是他初見隋便,哪怕往日對後者的情報再精準也難免會有半點疏漏,但房玄策則是與其在同片屋檐下相處多日,他自認爲已經極爲熟悉他的性情,甚至有時可以預料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麼,但就在剛纔,那個隋便讓他感到陌生。

    彷彿自己從未走近他一樣。

    “是老夫鑽牛角尖了。”董和略帶歉意地說道。

    眼前少年人的棋力根本就難以捉摸,若是換做是他手執黑子先行,哪怕是自己都沒有把握勝他。

    僅就剛纔那盤死局,整座大梁能夠與他堅持落子二十的絕對超不出一手之數,而這一手當中,年紀最小的也已經知天命了。

    而現在眼前人才多大?

    隋便瞥了眼黑白交錯宛若玄白兩龍纏繞廝殺的棋盤,輕抿薄脣,他確實不怎麼會下棋。

    打自己記事起楊老先生就從未教過自己這種事,當初在帝凰城裏如此,在西洲高昌小院中亦是如此。

    而自己之所以能夠與董和下幾手,無非是因爲自己記性好,在楊老先生自己與自己下棋時自己在一旁偷偷記下了幾招起手式與收官式。

    “既然李雍和已經得到了天霜山的承認,那二殿下所要面對的就不僅僅是東宮,甚至會是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位。”

    隋便看向李濟民,說道:“也就是你的父皇。”

    “雖說天霜山不會直接涉足塵世,但恢弘如大梁在其面前也並沒有太大的底氣,殿下有沒有想過若天霜山執意扶持太子繼承大統,那你覺得你的父皇該如何自處?”隋便“咄咄逼人”追問道。

    “真到了那時,若殿下依舊不願放棄帝位,那就等同於謀逆!”隋便呼出一口氣,說道。

    此時李濟民聽到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後,後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打溼。

    甚至他緊緊攥起的拳心中也滿是汗水。

    “這些事情殿下有想過嗎?”隋便繼續問道。

    察覺出李濟民的神色異樣,房玄策出聲制止道:“隋便,夠了。”

    他知道這已經是隋便在變相地逼迫李濟民做出抉擇了。

    至於董和只是沉默不語作壁上觀。

    現在他不會出聲干涉他半點。

    隋便聽到房玄策的制止聲後,瞥了他一眼,嗤笑道:“這還沒娶人家妹妹呢胳膊肘就已經拐過去了?”

    房玄策瞬間就被這句話給憋的臉色通紅。

    “你覺得時至今日若我選擇讓步,我大哥在登基後會放過我嗎?”李濟民沉吟了許久,終於開口問道。

    隋便伸了個懶腰,說道:“那是你大哥又不是我大哥。”

    李濟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神情堅定地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與李雍和只能有一人坐上那張龍椅,成王敗寇。

    隋便緊盯着李濟民的雙眸,過了許久,好像同樣做出了一個抉擇,“我會幫助殿下解決天霜山。”

    在隋便做出那份承諾後,房間中悄寂無聲。

    然後在不久後,一輛馬車在呂成玄的駕駛下緩緩離開秦王府。

    車廂內坐着的依舊是隋便與房玄策。

    原本兩人都是沉默無聲,只是當馬車駛入人羣熙攘的朱雀長街時,隨着馬車的一陣顛簸,房玄策看向閉目養神的隋便,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打算的?”

    在梧桐院落中當自己被隋便一把拉至李濟民面前,真真正正地走入這位權柄煊赫志在天下的秦王眼中時,或者更準確來說是他與李濟民並肩站在梧桐樹下時,他才明白原來這段時日他是一直在給自己鋪路佈局。

    爲的就是能夠稱讓秦王李濟民對自己以國士相待。

    隋便聞聲緩緩睜開雙眸,眸底有抹痛苦之色一閃而過,他吐出一口血腥味極重的血霧,說道:“其實一開始並非如此,而是那夜在有間客棧才決定下來的。”

    “爲什麼?”房玄策追問道。

    他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隋便爲什麼將這個機會拱手讓給自己。

    若是李濟民當真可以登基稱帝,那作爲扶龍之臣的自己勢必能夠流芳百世。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李雍和順利繼承大統,自己作爲亂臣賊子但房玄策這個名字也足以讓後人知曉。

    隋便聽着他鍥而不捨的詢問後,揉了揉眉心,說道:“沒有爲什麼,只是覺得你比我更加適合朝堂罷了。”

    而且他身負國仇家恨,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自己就會與李濟民有一場生死相向。

    若自己勝了,國姓改隋,至於房玄策自己同樣會以國士待之。

    假若自己輸了,大梁依舊是大梁,而房玄策始終是房玄策,前程似錦。

    房玄策可能在很久以後纔會知道,當年那個叫做隋便的好友不止將他眼前路鋪平趟順,更是在以後替他鋪平了一條青雲大道。

    而這一切,只因爲他當時在紅袖招門前同他許下的一句承諾。

    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聽到隋便的解釋後房玄策默不作聲,眼前的他愈發讓自己感到陌生。

    他好像對名利二字沒有半點興趣,但卻偏偏來到了天下名利最盛的太安城。

    他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應付官場上的風雲詭譎但今日卻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李濟民的盛情相邀。

    隨着一道輕咳聲打斷了房玄策的萬千思緒。

    隋便的嘴角溢出一抹殷紅,他用手背輕輕拭去,繼而調息着體內紊亂的氣機。

    “你受傷了?”房玄策擔憂問道:“什麼時候?”

    自己與他相處這麼多天竟然毫不知情。

    隋便微微搖頭,說道:“當初爲了不露破綻所以就硬捱了裴子添殺意凜然的一拳,然後又在刑部大獄撞上了半步天象境的虞子期,哪怕最後只是斬殺了他的一具身外化身,但還是受傷不輕。”

    看到房玄策臉上的擔憂神色,隋便咧嘴一笑,“放心,死不了的。”

    其實還有一件事他沒有同房玄策說,那就是單單這兩次傷還不足以讓自己顯露頹勢,他之所以會嘔血,是因爲在打磨根骨將要破境時不小心牽連了傷勢。

    破境,當然是武夫登樓自淬血境躋身磨根境。

    破境一事並非他臨時起意,而是自從在天霜山見到綠脂確認了某件事後才決定下來的。

    這一路東行,靠着水磨工夫他隱隱感覺到自己觸摸到了那扇門。

    不過他並不着急破門而入,在武夫的通氣淬血前兩境自己刻意壓境,一直等到水到渠成自己才藉助高漲的戰意順勢登樓。

    所以哪怕現在他已經能夠雙手搭在三樓門上,他也不急於推門而入。

    房玄策聞言輕嗯一聲,既然他說沒事那就是沒事,再者自己又不是真的神醫,所以對於他的傷勢根本就束手無策。

    “紅袖招的那四位如今你已經見過兩位了。”房玄策話鋒一改,說道:“若是連已經死在你手上的綠脂,那就是三位了。”

    彷彿猜到房玄策會說什麼,隋便正色道:“不說死了的綠脂,紅袖招的那三人哪個是省油的角色。聽紅魚說我們倆是這幾年來唯一進出過紫芝閨房的男子,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天資聰慧如房玄策,當然知道這就意味着自己與隋便已經走進了很多人的眼中,然後被記在了心上。

    “紅顏禍水啊。”隋便輕輕拍打着膝蓋,笑道。

    “而且紫芝今日雖然與你示好,但在我看來始終有待價而沽的意思,所以...”隋便說到這便沒有再講下去。

    他認爲房玄策是個聰明人,該明白自己的意思。

    後者不着痕跡地點點頭,“我會注意的。”

    然後他就察覺到了隋便遞過來的狐疑目光。

    “難道不是?”房玄策凝聲問道。

    隋便看他彷彿看榆木疙瘩般,白了他一眼,說道:“當然不是,我是想說這裏面的水深你把握不住,讓我來...”

    “滾你大爺的!”房玄策不知不覺中提高了嗓音,罵道。

    隋便沉聲說道:“相信我,紫芝絕對不是你的良配。”

    “那誰是?你嗎?”房玄策撫摸着攤放在腿上的古籍,譏笑道。

    這傢伙未免管的也太寬了吧。

    隋便緩緩閉上眼眸,感受着車廂外朱雀長街上的喧鬧動靜,輕聲提醒道:“來了。”

    繼而隋便將房玄策推到一旁讓他緊靠車廂壁。

    “你幹什...”房玄策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雲裏霧裏的,不過他最後一個麼字還未說出口,車廂頂部就有一劍洞穿而來,直挺挺地隔在他與隋便兩人中間。

    看着面前顫巍巍明晃晃的劍身,房玄策偷偷嚥了口口水。

    “什麼人?”房玄策感覺到馬車驟然停下,駕車的呂成玄大喝道。

    只不過再然後外邊就沒了動靜,隨着一道人影“竄”入車廂,馬車又動了起來。

    看着突兀闖入車廂內的女子,房玄策這才明白剛纔外邊爲何雷聲大雨點小。

    因爲眼前這位是連呂副統帥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隋便這時才又睜開了眼,嘴角噙笑,說道:“這不就是嗎。”

    房玄策喉間輕動,怯懦懦地說道:“見過公主殿下。”

    一身白衣不染的李畫扇抽下長劍,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一皺眉頭,道:“你怎麼這麼酸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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