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節,露氣寒冷將凝結也。宜祭祀求嗣冠笄,忌祈福齋醮。
今日太安城內要比以往熱鬧,而且是熱鬧得多。
因爲今天是大梁舉行秋狩大典的日子。
秋狩大典最早可以追溯到大隋建國之時,只是那時並非秋狩大典,而是秋收大典。
但自從大梁滅隋江山易主,且大梁尚武,所以大梁皇帝李湯硃筆一揮,改收爲狩,並且蓋以傳國玉璽以昭天下,這般才定下了秋狩大典之名。
而從“狩”一字或多或少就能看出大隋破滅的緣由。
秋狩大典舉行之地並不在太安城中,而是在太安城外的那座昭陵山中。
所以清晨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李湯便攜帶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地出城去了。
至於房玄策與隋便兩人,則是事先被李濟民安排在了秦王府的車隊當中。
“看樣子參加此次秋狩大典的人還不少。”房玄策放下廂簾,感慨道。
因爲已經深秋寒露,又考慮到房玄策身子薄弱,所以李濟民特意命人在車廂內放置了炭爐,火紅的炭火使得車廂內極爲暖和舒適。
“按照往年慣例,朝中能夠入流的官員應該都會參加此次大典。”隋便躺在寬敞的車廂內,附和道:“文武百官會跟隨皇帝陛下祈天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之後就是由皇帝陛下帶領皇子祭祖上香,傳以祭文。再然後就是賜食,顧名思義皇帝會賞賜參加此次大典的官員寒食,寓意清廉正直。”
說到這隋便頓了頓,繼續說道:“最後就是秋狩大典的重頭戲,秋狩。”
房玄策接過話頭,說道:“文武百官參加秋狩圍獵,然後皇帝陛下會按照所狩獵物的多寡來進行封賞,不過說到底騎馬射箭一事還是武將比較喫香,雖然文官當中也不乏精騎擅射之人,但比起在馬上喫飯睡覺來的武將,還是略輸一籌。”
說到這,他擡頭看向神態慵懶的隋便,問道:“二殿下是不是允許你參加最後的秋狩?”
隋便聞言點點頭,“之前他確實同我提過一嘴。”
聽到這番話房玄策眸底閃過一縷精芒,他知道隋便在未入京之前可是西洲的陪戎校尉,而且所率之軍還是名震大梁邊關的黑騎,說實話他還挺想看到隋便在秋狩大典中大放異彩的。
不過很快隋便就朝他潑了一盆子冷水,直接將他心底裏的那絲幻想給潑滅。
“不過我給拒絕了。”隋便直截了當地說道。
“爲什麼?”房玄策不解地問道。
若是他能夠在秋狩圍獵中拔得頭籌,那勢必會引來朝中重臣的注意,那樣在朝中的官途也會走得順快些。
“雖說這次的秋狩圍獵駐紮在京畿四鎮的怯薛,羽林,虎賁,龍甲四支鐵騎也會參加,但始終讓我提不起什麼興趣來。”隋便伸了個懶腰,解釋道。
“你就這麼瞧不起這四支名聲大噪的精衛?”房玄策無奈苦笑道。
隋便瞥了他一眼,平靜道:“並非是我心高氣傲,而是在大梁軍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大梁邊軍要比大梁中原之地軍伍的戰力強出一籌。”
房玄策盤膝而坐,目不轉睛地靜候下文。
看到房玄策這般認真神態,隋便也來了興致,於是便坐起身來同他講解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房玄策聞言抿了抿薄脣,在流放途中他好像聽過這個說法。
“在大梁邊關,整個西洲邊陲之地,又分爲大梁邊軍以及黑騎。”隋便神情肅穆道。
而他所率領的正是那支在邊關演武中勇冠三軍的黑騎。
對於這些中原京畿之地的精衛,因爲心氣使然他肯定做不到“一視同仁”。
“說實話,很久沒見到你這麼專注的模樣了。”房玄策笑吟吟地說道。
隋便摸了摸鼻翼,狐疑問道:“有嗎?”
房玄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講真的,有機會我一定要去西洲看看。”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他要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天地可以養出如隋便這般的人。
不料隋便在聽到他這番話後回了白眼,擺手拒絕道:“還是算了吧,西洲風重沙大,不養人的。”
房玄策聞言沒有再吭聲,但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去西洲走一遭。
而房玄策不知道的是,在很多年以後,他才踏上那片放眼望去大漠孤煙起長河落日圓的西洲之地。
那時滿頭白髮已經瘦骨嶙峋的他騎在高大的馬背上,眺望萬里黃沙,喃喃低語,“原來你就是在啓程的...”
昭陵山距離太安城並不遠,再加上他們動身早,所以在晌午之前李湯率領文武百官便趕到了昭陵山的行宮。
隋便走下馬車後,看着不遠處頗有展翅而起韻味的行宮檐角,長眸微眯,不知爲何他總感覺這座行宮建的頗爲不尋常。
但若是說哪裏不尋常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這座行宮讓他很不舒服。
“怎麼了?”看到隋便陷入沉思,房玄策輕拍他的肩頭,小聲問道。
回過神來的隋便轉頭看向一臉關切的房玄策,問道:“你知不知道這座昭陵宮是何時所建?”
“老早了。”不等房玄策開口,朝他們踱步走來的秦鸞就搶先答道。
“秦大哥。”見到秦鸞後,隋便與房玄策異口同聲地稱呼。
秦鸞點點頭,“二殿下還在忙着大典之事,所以特意囑咐讓我帶你們去休息。”
隨後他看向隋便,說道:“這座昭陵行宮建了有些年頭了,是皇帝陛下剛剛定都太安後在天啓元年修建的。”
隋便不着痕跡地點點頭,這樣一來時間好像就可以對上了。
“但這所行宮修建後也就每年秋狩大典過來一趟,其餘時間只有幾名侍衛在此。”秦鸞望向那座在山林間若隱若現的宮牆,說道。
“秦大哥是想說勞民傷財?”房玄策沉聲說道。
秦鸞聽到這個大不敬的詞眉頭一皺,環顧四周見沒有人注意這邊後才稍微放心,隨即他對着房玄策搖搖頭,說道:“小房兄弟,這不比秦王府,很多話是不能說的。”
“我明白。”房玄策輕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