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從半空中墜落,化作帶着尖頂軟帽,古典魔法師長袍,水晶單片眼鏡的阿蒙。
“烏托邦”,赤色的城市中行人突然全部停滯,一道又一道的意識聚合,匯聚爲奇蹟的化身。
阿蒙扶了扶單片眼鏡,語氣帶着戲謔,“這種僞劣的模仿,或者說,抄襲,可不是什麼好的行爲。”
輕如空氣,幽暗彷彿夜晚海水的魔藥已然入喉。
“源質”是高於靈界的概念。如果是完整的舊日,甚至可以獨自摧毀一切。
“烏托邦”原本確實在靈界存在,即使被源質侵染,也屬於靈界。
但“災禍之城的投影”,這種層次的概念,即使確實處於靈界之中,也不能被視作靈界的部分,如同冥界中的那條永暗之河一樣。
藉助這個概念的消失,結合自己得到的資料,克萊恩重新構造出了新的“烏托邦”——這本來就存在,本來就偶爾會接納外鄉來客,只不過出去的人基本都瘋了——本來就存在信息集合的事物,重構起來,極其迅捷,幾乎只要幾天就能成功。
至此,晉升詭祕侍者的儀式——構建一個全部由祕偶組成的城邦,並令靈界誕生屬於它的區域——已經完成。
當然,以阿蒙敏銳的嗅覺,僅僅在幾天之內就找了過來。
“列奧德羅!”
克萊恩張口就是雷霆傳奇術式咒語。
然而,沒有反應。
阿蒙帶着諷刺的聲音響起:
“你再指望祂給予你援助?祂可是個膽小鬼,即使很好的僞裝和隱藏了起來。你應該也感受到了那天的‘光’,那是接近‘全知全能者’的力量。祂肯定不敢得罪任何和他相關的事物。”
話音剛落,一道道粗壯的雷霆落下,以似乎是掩飾什麼的速度狠狠地劈打在了戴單片眼鏡青年的身上。
“喲,心虛了。”
阿蒙笑着,身軀向後飄去,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移動都無法離開腳下一步。
祂知道,自己身邊的路被嫁接在了一起。
雷光消散,原地只剩下一片焦炭。
克萊恩推了推禮帽,端詳那塊遺體。
來的不是本體,是序列2層次的分身……即使如此,也沒有留下來。
那麼,阿蒙的本體應該很快就要過來了。
該繼續向上走了。
————
該繼續向上走了。
以軍務大臣身份攝政的休坐在辦公桌前,輕輕轉着筆。
即使凱奧絲不在,祂的計劃仍然需要被執行,統一之業,現在正是最適合完成之時。
明明以弒君之業完成從“混亂獵手”到“平衡者”的轉變,但休發現自己的心還沒有完全靜下來。
“另一個自己”,那個執掌一個國度司法系統數十年的溫暖意識,傳授着她經驗;被淨化的“特倫索斯特黃銅書”教導着她,給予她撥動權柄的能力——她是揹負衆愛之人,也是揹負衆望之人。
即使自己不是不可或缺的,但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
她同樣有着屬於她的驕傲。
————
查拉圖倒在了歷史的迷霧中。
同樣身爲詭祕侍者,祂以爲自己對於能力的熟練度,積攢的人脈,對歷史的瞭解都應該遠在克萊恩之上。
但結果不會說謊。
克萊恩有些疲憊地拾起那份非凡特性,稍作調息後,便吸收了它。
充實感。消化感。力量增強感。
此刻起就算天使之王了。
————
貝克蘭德。
帶單片眼鏡的郵差擡起頭,思緒隱約飄到了那位“竊國者”身上。
真是熟悉的名字。好像一切都沒有變。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人類中不缺乏具備智慧之徒,但同樣不缺乏莽撞愚笨者。他們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僅僅憑着刻板印象,以執念前行。
阿蒙正了正單片眼鏡。
“祝你好運,愚者。”
明明克萊恩的力量理論上已經與祂平級,同爲天使之王了,但祂看起來卻沒有任何焦急。
————
我是安提戈努斯,也是克萊恩。
安提戈努斯成爲了愚者。
克萊恩死在了愚者晉升的過程中。
但我是安提戈努斯。
隱祕的世界開放,隨着整個靈界的響應慶賀,安提戈努斯將長着滑膩觸手的面具佩戴上了自己的臉。
是誰呢?多出的是克萊恩還是安提戈努斯?
克萊恩揉了揉右眼框,發覺安提戈努斯也揉了揉右眼眶。
安提戈努斯隱約地將這個動作和某個有些熟悉的動作聯繫了起來,回想起了一位很愛惡作劇的好朋友。
“你……在這裏嗎?”
·祂·開口問了出來。聲音帶着彷徨,陌生,和信賴。
糟了,是阿蒙。
克萊恩勉強撥動自己晦澀的思緒,試圖攪動權柄。
當然,這只是讓他本就不佳的狀態再次變差。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恆更久遠的黑夜……”
他聽見了一個聲音在禱告,沉穩,但仍然能隱約感受到其中的年輕和已經幾乎不存在痕跡的稚嫩。那個聲音沒有慌亂,即使面對的是意料之外的情況。
這傢伙一定經歷了很多。·他·是那種以支撐別人的“希望”過活的,讓我不理解,奇異而怪異的存在。
僅僅從聲音中,克萊恩便讀出了這些。
等等,這個聲音!怎麼如此……
他擡起頭看向安提戈努斯,但面具遮蔽了他的視線。
“是你啊,安提戈努斯,姐姐怎麼樣了?”
既蒼老又稚嫩的聲音從戴面具的人口中傳出。
·祂·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剛剛睡醒……好睏……好可怕……伯特利是不是已經……我記得我好像快失控了……你還好嗎……”
原來如此。
克萊恩正了正愚者的面具。
這裏藏着兩個看不見的人。
而戴着面具的兩個人都是我。
顯而易見。
我是阿蒙。
而看不見的,只能隨本能說話的人,是被我困住的安提戈努斯和克萊恩。
安提戈努斯戴上了單片眼鏡,對看不見的·祂·露出了諷刺的笑容。
“安提戈努斯,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蠢。”
克萊恩也從空中捏出了一片水晶單片眼鏡。
他對着·他·說:
“克萊恩,你仍然和以前一樣,輸在了信息差上。”
“你唯一不知道的就是……”
隨着單詞一個個吐出,他的聲音逐漸低沉。
他的狀態經過了轉變。
“‘錯誤’的成神儀式是在別人的成神儀式上取代祂的位置。”
·他·接過了話語,並且情緒變得糟糕。
“但你知道。”
·他·說。
“是,我知道。”
克萊恩回答。
這一刻,時針似乎漏跳了幾秒,所有人的大腦都陷入了短暫的盲目喫魚,而且誕生了無數的錯誤。
因錯誤與被愚弄的命運而誕生的一切虛假消散。
帶着單片眼鏡的安提戈努斯,帶着愚者面具的克萊恩對視着。
已經融入安提戈努斯身軀的阿蒙,和站在克萊恩背後的阿蒙,臉色不是很好看。
“誰給你看了褻瀆石板?”
站在克萊恩背後的阿蒙和融入安提戈努斯身軀的阿蒙融爲一體,展現出了新生真神完整的姿態。
“果然,你隨時可以湊齊特性。”
克萊恩用中指和食指抵着額頭,“那麼,你的成神儀式爲什麼不在門先生迴歸時舉行?因爲你和祂的,友誼?”
“神話生物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阿蒙灑脫地揮了揮手,“看來凱奧絲真的什麼都和你說了。就結果來說,你算計了我的算計,但沒有成功。”
“現在該是凱奧絲立下約定的最後環節了吧?”
“很公平的約定,不是嗎?”
克萊恩按下心中對於“阿蒙如何竊取失敗儀式成爲真神”的疑惑,神色肅廖地說道。
“新生真神對新生真神,對戰中盡全力壓制天尊意識。”
這是凱奧絲帶着阿蒙,與克萊恩結下的,以燈神作爲見證者的契約。
單純從這點看,是對克萊恩不利的。但阿蒙已經爲此被迫捨棄了諸多提前解決戰鬥的機會了。
“好。”
阿蒙笑着,再一次正了正單片眼鏡,“今天新生了兩位真神,今天結束之前,只能剩下一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