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還軟軟的,冀繁星緩緩的垂下眼瞼,自暴自棄的遞過去一隻胳膊。

    夏晰否眉頭輕皺了下,推開他的胳膊,就兩指輕點了下他的額頭,嚇的冀繁星猛的擡起了頭,只是一瞬間,他就覺得鎖骨處一痛,隨後便是心口處一痛。

    夏晰否咬了他兩口。

    冀繁星感覺自己快要被點着了,她沒咬他胳膊,這個小混蛋,咬的不是他胳膊!

    夏晰否咬完,還長出一口氣,心跳忽而跳的也有那麼一點的快,然後,又兀自的確認道:“的確很熟悉沒錯了。”

    她詫異的看着冀繁星問他:“我以前咬過你嗎?”

    冀繁星的心跳,彷彿都停止了,你還敢問我這樣的問題?

    一瞬間,僅僅一瞬間,所有前世的記憶,又前僕後擁的擠進腦海。

    鎖骨處,她真的就是沒少咬,所以她熟悉。

    而心口的位置,是他讓她咬的,並且還用油彩描繪了紋路,加深了那個印記,他還讓她寫上自己的名字,從此,那就是他永恆的紋身。離心臟最近的位置,也只能容得下一個人的名字。

    他震驚太大,緩了一會兒,才聲音嘶啞的嗯了一聲。

    “什麼時候的事兒?”夏晰否不可置信的問,在自己這麼牛逼的記憶裏,怎麼可能會不記得呢?這不科學。

    的確用科學解釋不了。

    冀繁星勉強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兩個地方的疼痛,還有些絲絲縷縷的,這個小狗牙,也是用了些力氣的。

    他輕抿了下嘴角,眼睫也隨着顫了顫,聲音很淡還有些委屈的說:“很久之前了。”

    ?!那……要多久?

    夏晰否反身拿出消毒水和棉籤,這個隨身帶着跌打損傷系列物品的毛病,一直都在。

    她又走到冀繁星跟前,拿着棉籤給他擦了一下,尾指掠過脖頸,冀繁星立刻躲開了,他從夏晰否手中接過棉籤說:“我自己來。”

    他突然就覺得,把小媳婦當成妹妹來養,養的可真的不是一星半點的辛酸。

    他拿起棉籤和消毒水,走到衛生間又關上了門。

    夏晰否等着冀繁星出來,可是——這個時間也有點長,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冀繁星也很心虛,這麼長時間,他也不想這樣沒完沒了,只是心情太過複雜,情緒又太過激動。好在出來的時候,夏晰否已經睡下了。

    第二天,兩個人便換乘了兩個巴士,臨近中午的時候,纔到雪山腳下。

    夏晰否看着眼前的蒼茫,根本就沒有第一次來過的陌生,入眼皆熟悉,彷彿已經在這裏住過很久很久了。

    遠方炊煙四起,近處卻沒有人家。

    都說崑崙雪山神祕,總是帶着遮掩的面紗,可夏晰否卻是覺得,自己每走一步,似乎都是在將它遮掩的面紗摘掉。

    本來,前一秒還大雪紛飛,可下一秒,就朗日當頭,這座雪山,她沒有走出冷的感覺,彷彿是越走越暖。

    冀繁星衝她伸出手來,“抓緊我,前邊的路有一點危險。”

    “你怎麼知道危險?”她把手遞了過去。

    “我……來過很多次了。”

    夏晰否感覺到冀繁星最近說話,總是奇奇怪怪的,可是她又覺得自己,也特別的奇奇怪怪。

    月老廟裏,記載的那個故事,在她的夢裏,也已經出現過很多次了。

    而她的夢中,也總會出現一個對着她,低眉淺笑的男子,可是,夢裏他的樣子很清晰,只是每每醒來時,就記不清他的模樣了。

    她一路走,一邊四處的看着,忽而腳步一頓,瞬間怔愣。

    她彷彿看見,遠處的山巔上,有一長髮白衣的仙子,而那個仙子手提着劍,緩緩的在山巔之上走着,可走着走着……又不見了。

    冀繁星也感覺到手心裏一顫,他回頭看向夏晰否,也忽而愣住了——

    他眼前的人,是夏晰否但也不是,這個眼前人,分明就是一個和夏晰否長的一模一樣的白衣仙子,他猛然鬆手,驚訝地問道:“你是誰?”

    可——沒人回他,仙子只是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就消失了。

    而另一邊的夏晰否,又忽然看見,白衣仙子隨意的倚在一個洞口,時不時的,還向裏面張望着。

    她感覺,仙子的這個動作,仿若是維持了很多年,而她自己,也站在那個仙子的旁邊,就這樣靜靜的看了好多年。

    突然有一天,她又看見,那個仙子揚起嘴角就笑了,可轉瞬,人又不見了。

    而這一邊的冀繁星,心裏越來越慌,他找不到夏晰否,而剛剛那個消失不見的仙子,現在,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看見她正滿臉詫異的看着自己,隨後,她的眸光深邃又忽而飄渺,人又不見了。

    而此時的夏晰否,正驚訝的看着身邊突然出現的男子。

    男子身穿雪玉白衣,長髮高高束起,面如冠玉,那張乾淨的臉上,俊俏極了,像冀繁星,可是和冀繁星又不太一樣,總感覺他更像是神祇,可又是身在凡塵,卻又不落凡塵的模樣。

    而此刻的冀繁星,忽然開始頭痛,眼前的那個仙子,又不在身邊了,而是站在很遠的雪山上。此刻的她,也不再是白衣翩仙,而是一身的血污,指尖處,還順着手中的長劍,正在一滴一滴的滴血,這個場景,他有些莫名的熟悉。

    可現在,雪山上的那個身影,看起來,更加的刺眼,本是白芒的山巔之上,現在,也已成了血染一片,漫山的屍體,他看見,那個仙子冷着眸子,淡漠的正在一步步從血泊中淌過。

    她的步伐,走的並不穩,可是整個人的氣場,看起來,倒是沉着冷靜的很多。

    冀繁星鬼使神差的,跟着她走進一個冰洞,而渾身是血的那個仙子,則是站在一塊白玉石面前愣了好久,那塊玉石很高大,可是它的質地,卻是異常的溫潤又晶瑩剔透。

    他看見玉石裏面,沉睡着一個男子,那個男子睡的很安詳,而山巔上的那場血戰,仿若是從未在他的身邊發生過一樣。

    他看見那個渾身是血的仙子,緩緩的擡起手,可是指尖的血漬,又讓她瞬間頓住。

    她沒有碰到玉石,而是隔着玉石,將手停在男子臉上的位置,忽而,一道清透的星零之光,從仙子身上剝離出來,然後,又在霎時之間,碎裂成星星點點的,將那塊巨大的玉石,全部籠罩在內。

    伴隨着星星點點的光芒散去,玉石也漸漸的消失了,消失在這個冰洞中。

    冀繁星的眼眶,突然就非常的酸澀,非常的痛,他悲傷無助的看向那個仙子。

    他看見她,轉過身後笑了,似是對着洞外,又似是對着自己。

    她仍是一步一步身形不太穩的走着,可是這一次,她每走一步,身體就會變的虛無一點,直到走到他的眼前時,她整個人,也都散成了星星點點。

    而這抹星點,又漸漸的融進了漫天的大雪裏。

    雪山之上,大雪下起的十分突兀。

    而另外一邊,夏晰否則是看見之前的那個冰洞在閃閃發光,她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有一層朦朦朧朧的東西,開始在她的眼前若隱若現,隨着最外面那一層光暈散去,一座非常高大的玉石,便矗立在她的面前。

    玉石晶瑩剔透,她能夠很清晰的看見玉石中沉睡的男子,他忽而睜開雙眼,這雙眼睛的憤怒,和他沉睡時的安詳,是比不了的。

    她記得這個男子,是之前,看見的像神祇一樣的男子,她正在詫異的時候,便看見巨石突兀的在她眼前炸裂——

    夏晰否屏住呼吸,嚇了一跳。

    可碎裂的玉石,並沒有砸到她的身上,而是四分五裂的,似是能夠從她的身體裏橫穿過去,然後再轟向四壁。

    天塌地陷的感覺,非常震撼,整個冰洞,彷彿都會在瞬間坍塌。

    眨眼間,那個沉睡的神祇,就瞬息魔化。

    而這一邊的冀繁星,正看着那已然散去的星星點點,早已經是紅着眼尾,淚流滿面。

    心臟的位置,痛了又痛。

    而夏晰否,仿若是又看到了魔化後的神玉在大殺四方後,又獨自的瑟縮在洞口處,整個人,彷彿都是沒了精魄那般,他手裏拿着一把短刀,就在眨眼之間——將他的心臟剝離出了身體。

    夏晰否忽而皺緊眉頭就跑了出去,伸手便握住了那把握住短刀的手,刀刃正對掌心,兩個人的鮮血,瞬間溶在了一起。

    /

    忽而回神,夏晰否看見自己的手,正握着冀繁星的手。

    而冀繁星,整個人看起來顯的都是非常的落魄,她聽見他口中不停的呢喃:“楚夏夢,夏夢,我是玉落凡。”

    夏晰否眼睛一點一點的變紅,一滴淚,隨之落下,她伸開手臂,便將那個哭的傷心欲絕的人擁進懷裏,她哽咽着說:“哥,哥你醒醒,清醒清醒,我是夏晰否。”

    冀繁星慢慢地冷靜下來,緩緩的擡起頭,那雙近乎妖孽的眼睛裏,此時,只有迷離和心痛,他的眼角,還在無聲無息的流着淚,隨後又緊緊的咬着嘴角,即便是嘴角已經破了,似是也嘗不到血腥的味道。

    他顫抖的擡起手,又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仍然在喚着夏夢。

    “我是夏晰否!”

    她的眼睛也很紅,努力的強調道。

    冀繁星忽而將她擁進懷裏,不管不顧的就吻了下去,他含糊着聲音說:“夏夢,你是夏夢。”

    我已經找了你——

    很多個輪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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